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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青年文學獎系列訪談︱散文類19-30歲組首獎】吳湋—如果真實得是殘酷的

by 編輯部

吳湋以〈奶怪〉這篇散文得到 2021 年高雄青年文學獎 19-30 歲組首獎,2018 年就曾以〈膝蓋〉書寫爸爸而獲獎,這次將寫作主體換成媽媽,以連續性的生命書寫,再次獲得獎項肯定。

「跳舞就是我的摯愛。」明明是文學獎專訪,但吳湋大多時候講的都是跳舞。

小時候聽到音樂就會跳,很有律動感;跳進舞蹈班之後,卻失去了當初舞動的自由。「其實我跳舞一直沒有用腦,是後來一直被灌輸一種執念,覺得我應該要照著體制內的方式跟思維來跳舞。」邁向職業之路無法隨心所欲,校園裏也不太適應緊密的團體生活,而家族中上演激烈的鄉土劇碼,以及家人間緊張濃密的關係,亦將她層層綑綁。「我被我媽訓練到,只要她在電話上有一點點不對勁,我就可以聽出她現在『奇檬子』(kimochi)不好。我覺得這樣的環境,造就我在創作方面比較敏銳,但在生活上就很痛苦。」那寫作算是痛苦的出口嗎?「我覺得也許是整理跟放下,帶給我平靜與安定,才有辦法讓我在運用身體的時候沒有雜念。」

讀過吳湋在高雄青年文學獎獲獎的兩篇作品〈膝蓋〉與〈奶怪〉之後再和她聊天,會莞爾地覺得真是文如其人,其中收納生活片段的方式,無論是閱讀或聆聽,都像是在她的掌紋上走著,隨著命運展開的路徑分岔,越走越遠,想開始尋找來時路,才發現原來不曾走出她的手掌心。

例如講起創作,她先從高中的通勤經驗開始:「高中離家去外縣市讀書,有一次在火車上打報告打到有點疲憊,抬頭看漆黑的窗外,正好看到煙火,忽然想起好幾次看到煙火都是離開家的時候,有一點想家,我就把這種微妙的感受打下來放在臉書上,應該稱得上是散文吧,老師就回我說,『這是一個很好的感覺,你要把它記下來。』我隱約就覺得,我在火車上其實很享受。」又繞道國中會寫週記,高中國文老師在課堂上播放黑澤明改編芥川龍之介《羅生門》的電影《竹藪中》,公民老師則放《囍宴》,英文老師走進教室還向同學說:「要注意喔,這部電影最後父親張開手的畫面,是很重要的象徵。」然後拼場似的也放了《第五元素》。「說真的,我天生就是對藝術人文很有興趣。」接著提起高中時的舞蹈老師張秀萍與研究所老師姚淑芬建立起的創作概念:「他們都會講求動機這件事。但其實我個人不會特別去想這件事,因為光『動機』這個詞我就無法定義它的內容了。他們會一直問你『你做這個動作的動機是什麼?』就是你要用腦。高中的時候,就有秀萍老師、班導師還有其他老師給的這些電影或是文化類的知識。」正以為要總結了,卻又再新闢出一條高中時面臨校園與家庭雙重壓力之下痛苦的心路。

高中,正是第一篇得獎散文〈膝蓋〉裡橫跨的時間。「高二我爸過世,我整個狀況很糟糕,連生活都成問題,一直吐,吃不好也睡不好,整個人昏昏沈沈,身體也是舊傷復發,老師還是覺得,你應該要跳舞。」舊傷在膝蓋,「就是寒訓的時候不小心撞壞啦。」那段時間也是她會和在加護病房戴氧氣罩的父親通電話的日子,後來膝蓋與父親的身體都一路壞下去了。「後來想一想,身體這件事就是會跟心理、跟生活事件有所連結。我爸走的時候我很難過,身體很痛;悲傷的痕跡,身體不曾遺忘。」痛是時時刻刻地提醒,但是要到大學因為想離開壓力源,選擇不念舞蹈系,進入相對自由開放的東海大學中文系,才有餘裕去凝視傷痛的痕跡。

「一開始是要交散文作業。」老師是言叔夏,「跟我說〈膝蓋〉裡面有一些很身體性的元素,她覺得很特別,可是我自己都沒有意識到。」對吳湋來說,寫作是憑感覺,「就像喝水,是很日常、很直覺的寫。我很不擅長用文字作技巧的變化,像是『疼痛做起了我』這種,我寫不出來。」直白的不只在內容,文類的選擇也是,「我覺得我大概只適合寫散文,小說不行,詩也不行,就是寫不來。我只能寫真實的東西,想像的寫出來不是我自己。」對真實的執著更精確來說是對自我的執著,在成長過程中必須從舞蹈團體與緊密家庭中拼命保護與擁有地小小的自我。「其實這篇文章在評論的時候一直被說像劉梓潔的〈父後七日〉讓我很受傷。我很喜歡那篇作品喔,但就覺得為麼要一直說我的作品像她的,我覺得我就只是用我的方式寫,但就一直被誤解。」

誤解她的還有媽媽。當時作業要印給全班,多的擱在影印機當回收紙,「就被我媽翻到了,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心痛的感覺。」當時他和朋友剛聽完講座,手機震動如浪,打開嘩啦啦地訊息如海嘯滅頂。「她問我為什麼可以寫這麼不堪的東西,她沒辦法理解我。」那〈奶怪〉寫媽媽你不怕她又發現?「講到這個我真的快嚇死,我把獎盃藏在櫃子裡,結果被我媽挖到,說首獎不錯喔但我心裡很剉,想說作品絕對不能給她看。」這麼怕為什麼還要寫她?吳湋卻好像真的沒想太多,「想說我寫了一篇跟我爸有關的,那我也想要寫一篇跟我媽有關的,就是那種母女之間,糾結又難分難捨的感覺。」〈奶怪〉裡,母親對女兒的一切嚴格把關,包括胸罩,當女兒終於鼓起勇氣去買了適合自己逐漸成熟的款式被母親發現時,「我內心感到一種復仇的勝利感。」後來母親罹患乳癌,切除胸部,女兒看著哺育自己的地方一片平坦,再低頭看向自己隆起的乳房,感覺自己成了「一名偷走母親乳房的奶怪。」林達陽的評語說「許多段落的描寫冷靜地令人心驚,能共同感受那種『被命名』的傷痛。收尾也能給出一溫暖(卻不失殘酷)的回應,讓人印象深刻。」但她看自己的作品,還是將目光落在如刀刃般銳利,會刺傷母親的現實。「其實我不太喜歡〈奶怪〉裡面的一些片段,過於直白的地方,就是講媽媽乳癌、我憂鬱症那兩句話。」〈膝蓋〉也是,「之後都想拿出來改,也可能不會讓這兩篇作品再跑出來了。我不想再讓媽媽傷心,我覺得我應該,可能也不太會寫出〈膝蓋〉或〈奶怪〉這種作品了,因為它本身就比較暴力一點,我覺得我近期的寫作,可能不一定會再有這樣的語氣。」

研究所選擇又回到舞蹈系,暫別的時光使她重新覺察身體,「你看我桌上這本《身體的情緒地圖》,我想解生活跟身體的結。」她還是愛跳舞,但已經懂得選擇適合自己、對自我有益的生活。既然體制內的路違背了她想要的舞蹈的自由,索性休學,勤跑北海岸爬山、健行,「用別的方式鍛鍊好身體,再來跳舞。」未來也想發展和身體有關的文學創作,像是疾病、空間,與生活。

「我其實有覺得我應該會好好活下去。」尾聲,她繞回當下,輕輕說著〈膝蓋〉與〈奶怪〉裡殘缺的身體,其實是能量的轉移,「我爸、我媽把生命跟能量的一部分轉移給我,我不應該那麼害怕。寒假的時候我去靈骨塔拜我爸,我媽說其實我在我爸生病的時候給他很多慰藉,」她說:「你要對自己的存在有自信,你就是一個很棒的存在。」

✒ 2021 年高雄青年文學獎︱19-30 歲組︱散文類︱首獎︱吳湋〈奶怪〉

〉〉得獎作品欣賞

【110 年高雄青年文學獎系列訪談之一】

高雄青年文學獎是專屬於年輕創作者的文學獎,參賽類組有新詩、散文、短篇小說與圖像文學類,每年皆網羅了許多優秀的作品。在這一系列的企劃中,我們將帶大家認識四位不同類組的得獎者,聽他們聊聊自己的生活與創作,談談在這個變動的時代中,書寫對於每一個人的獨特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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