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月精選】那曾席捲動畫界的熱風將吹向何方？吉卜力的過去與未來

一九八五年六月，吉卜力工作室正式成立。工作室設於東京都吉祥寺某棟大樓的小單位內。不計管理層的話，最初吉卜力的正式成員只有三人，也就是導演宮崎駿、高畑勳及後來成為社長兼製作人的鈴木敏夫。其餘動畫師及工作人員皆以兼職形式聘請，待作品完成後就會解散製作團隊。如此做的原因簡單且現實─因為他們根本沒料到，吉卜力最終能撐這麼久。

結果這間小小的動畫工作室，至今已撐了足足三十六年，見證日本動畫以至日本社會的繁盛興衰，也成為舉世知名、備受敬重的創作王國。由宮崎駿命名，在義語中有著「在撒哈拉沙漠上吹拂的熱風」之意的吉卜力，帶著「要在日本動畫界掀起旋風」的寄望，在這三十年間為動畫史寫下了不能翻篇的一頁。

輝煌的吉卜力熱風至今仍舊吹拂。年屆八十的宮崎駿再次撤回退休宣言，默默製作下一部電影《你想活出怎樣的人生？》。但在高畑勳離世、強大招牌帶來的龐大壓力讓年青創作者難以招架的情況下，吉卜力的風又將吹向何方？本文將爬梳吉卜力的成立史及其發展近況。

宮崎駿+高畑勳＝天才吉卜力

首先可以斷言的是，宮崎駿及高畑勳，就是吉卜力。畢竟吉卜力最初的成立目的，就是為兩位導演建立一個能夠自由創作的地方。套用鈴木敏夫的說法，吉卜力秉承的是「導演中心主義」，唯一目標就是配合二人對動畫製作的極高要求，拍出讓兩人滿意的完美作品。

亦師亦友的兩人相識於東映動畫（為當時最先進的動畫公司，拍下日本第一部動畫電影《白蛇傳》），其後輾轉於不同公司共事，並於一九八四年完成了電影《風之谷》的製作。儘管《風之谷》大獲成功，然當時替宮崎駿及高畑勳製作動畫的公司卻面臨解散風波，於是鈴木順勢尋求外部注資，最終促成了吉卜力工作室的成立。

吉卜力的成立，無論以當年還是現今的目光看待，都是一場勝算極微的賭博。自「漫畫之神」手塚治虫創立的動畫公司蟲製作，於一九六三年大幅投入製作低成本的電視動畫後，此一模式便成了日本動畫界的主流。惟宮崎駿及高畑勳不甘被電視動畫的有限資源與緊迫日程綑綁，亦不願跟從當時漸成主流的有限動畫（limited animation）創作形式，於是唯一出路就是全力投入電影製作，務求付出高成本的同時也能搏得高回報，以維持高水平創作。然而，電影的票房收入不穩定且難以預測，根本不利小型工作室生存，因此吉卜力當時選擇的發展方向，在旁人眼中或與自尋短見無異。

但接下來的故事我們都知道─吉卜力賭贏了。天才們才華洋溢的創作，再加上鈴木敏夫靈巧的商業觸覺與手腕，最終讓吉卜力成功於動畫界屹立不倒，亦成為放眼國際也難以複製的成功案例。

吉卜力的成功，相信讀者早已耳熟能詳，值得叩問的是，若吉卜力的成功，是建基於以宮崎駿及高畑勳的創作為中心的話，那麼這份成功，該怎樣才能延續下去呢？

吉卜力的危機：天才逝世，後繼無人

二○○九年，宮崎駿為吉卜力提出一個五年經營計劃。計劃內容一言以蔽之，就是「老手帶新手」。首三年先推出兩部由年青導演創作的動畫，後兩年則以宮崎駿及高畑勳的新作為壓軸。前兩部分別為米林宏昌的《借物少女艾莉緹》及宮崎吾朗的《來自紅花坂》，後兩部則為《風起》及高畑勳遺作《輝耀姬物語》。而宮崎駿本人亦為前兩部作品執筆劇本。

這個五年計劃的成果是不錯的，由年青導演執導的兩部動畫皆在票房上取得佳績，普遍評價亦算不俗。尤其米林宏昌是吉卜力首位自力培育的動畫家，如今在前輩的支援下擔起創作大旗，並延續吉卜力以兒童文學進行改編的創作傳統，似乎證明了新生代的創作者，也有能力拍出「吉卜力風格」的電影。

而《風起》上映兩個月後，宮崎駿突然宣佈退休，不再參與長篇動畫製作，更讓上述的五年計劃顯得有世代交替的意義。二○一四年，吉卜力推出第二部由米林宏昌執導，同樣改編自兒童文學的電影《回憶中的瑪妮》，這亦是首部宮崎駿與高畑勳均沒有參與創作的吉卜力作品。新生代的吉卜力，似乎將要揭開序幕。

然而，一切也在當年戛然而止。隨著宮崎駿引退，鈴木敏夫宣佈暫停製作部門的運作。結果，米林宏昌選擇在翌年脫離吉卜力，加入動畫工作室Studio Ponoc；宮崎吾朗則在同年安排吉卜力與另一動畫公司聯手，創作電視動畫《強盜的女兒》。惜其所受的注目，遠不及吉卜力自家推出的電影。

二○一六年，宮崎駿宣佈「找到了值得製作的題材」，決定撤回退休宣言。隨著宮崎駿的回歸，吉卜力也在翌年招募動畫師加入，讓製作部門得以重新運作。吉卜力再次運轉起來─然而其「中心」，亦回歸至宮崎駿一人身上。

時間跳轉到二○二一年當下。由宮崎吾朗執導，吉卜力首部以全CG作畫的電影《安雅與魔女》，即將於日本上映。宮崎吾朗以全新─意味著宮崎駿無從插手的形式，挑戰吉卜力最經典的魔女題材，似是帶著承先啟後的氣魄去創作這部動畫。然而遺憾的是，綜觀各方評論，無論是角色塑造、劇情以至作畫，《安雅與魔女》得到的評價都頗為負面。若寄望宮崎吾朗能成為吉卜力接班人，路似乎仍舊漫漫。

吉卜力仍是一間備受愛戴的動畫工作室─然而觀眾的支持，乃是建基其昔日的光輝。吉卜力的風還能繼續吹拂，甚至捲起旋風嗎？答案仍是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