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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鐵計畫》就是這樣一個關於消逝的記憶書寫。藉由重回幼時居住地臺北大同區興城街一帶,在二○一九年以展覽的形式,以不同的方式,從物件、從影像、從裝置來呈現記憶眾人記憶中的打鐵街,而各種鐵器排成的臺灣圖形,也似乎象徵了臺灣產業與臺灣發展的關係。鐵器對於雁婷來說,同時與兒時記憶、歷史、社會變遷、產業環境都有著不同的重合交疊處。
打開耳朵,聆聽聲音的作品,以聲音,田野收音等項目作為創作的聲音創作者許雁婷,在二○一○年創作了《無時雨》。在一片細雨之中,聆聽者可以聽到田野採集鄒族部落儀式及小雨至驟雨滂沱的情景。整個空間只有雨,只有水,再也沒有其他生物。然後,細雨慢慢襯托起蟲鳴鳥叫,以及隱微的女聲哼唱。接著雨景滂沱,水與雲霧起落,聲響過程之間,受訪老者說出了因為彼時情景而造成的大雨警訊。作品說明之中,這樣寫著:「大雨摧毀了所有阿里山鄒族部落的聯外道路,擊垮了某些房子,帶走了橋墩、茶園、石頭、魚。這雨徹底改變了阿里山的容顏。和我們一起在風災後上山的鳥類專家辜瑞源說:『土地自有他的辦法。』」
在這樣不斷落下的過去之中,水流逝著。土地沒有文字傾訴,但土地用自己的方式,哼唱了一首雁婷耳中的風景。雁婷的聲音與創作,是個關於消逝的存在的描寫。對於一個眼睛長在耳朵前,視覺先行的世界中,使用聲音創作,似乎也常常在抵抗著這樣消逝的主題,這樣不易被視覺圖像而被記憶下的一切景緻。
《打鐵計畫》就是這樣一個關於消逝的記憶書寫。藉由重回幼時居住地臺北大同區興城街一帶,在二○一九年以展覽的形式,以不同的方式,從物件、從影像、從裝置來呈現記憶眾人記憶中的打鐵街,而各種鐵器排成的臺灣圖形,也似乎象徵了臺灣產業與臺灣發展的關係。鐵器對於雁婷來說,同時與兒時記憶、歷史、社會變遷、產業環境都有著不同的重合交疊處。
訪談過程中,雁婷分享了一個不太確定是不是屬於自己記憶的故事:小時候生活的地方,在巷口有個雜貨店。據說在念幼稚園以前,雁婷每天都會吵著爸爸,要求要去雜貨店。因此爸爸常常帶著雁婷走到巷口,買一個棒棒糖就可以打發掉這一天的屬於孩子的吵鬧,然後爸爸就可以去上班開計程車了。
「可是,你知道,像是這個記憶,是我爸媽說的。我現在回想起來,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這個記憶。我現在重新看我家、看那個雜貨店,我不知道這個想像是原本就在記憶之中,還是在這樣的傳述之中被建構出來的。是不是這些都是在父母一再的描述下,不知不覺在我的腦海中,誕生了這樣的畫面。」
連結到《打鐵計畫》,這個即將消失的打鐵街及聚集經濟,會怎樣被怎樣記憶,或是書寫?雁婷沒有答案,但持續擴展的計畫,以自己的生命力,跟隨著雁婷移動的腳步,在各地持續發展著,並在不同媒材中交互作用,相互補述。而二O二一年雁婷也即將在TIDF呈現以聲音為主的《打鐵計畫》。
在記憶書寫的過程中,難免會有種緬懷過去的感覺。打鐵街如果消失了,這樣產業的動能與相關人士會去了哪裡?有打鐵師傅們退休了,也可能去了移往了不同的地方繼續進行相關的產業。但是這樣的消失,不是真的消失,整體的動能似乎有著一種能量的流轉,維持的能量守恆定律,轉往其他的地方,繼續這樣的動能。
而依循著這樣的創作,將這些聲音調變、排列組合進行創作。雁婷也自問:「這些聲音是重現過去嗎?」身為創作者,可以很清楚知道這些聲音及元素,在什麼時間裡面、空間裡面;對觀眾來說,可以想像那是一個現存的空間,也可能是一個未來的空間,或也許可能不在我們已知的任何現實中。雁婷藉由不同的聲音,產生了某種不特定的時空點,就像一把可以開啟不同聯想的鑰匙,在這裏,又不在這裏。在這樣的夢境之中,你會聽到某些熟悉的聲音,可能又在下一個瞬間抓住其他的線索。時而安全地抓住線索,時而飄蕩,時而熟悉,時而疏離。這是屬於雁婷式的徘徊(wander),以及樂園(wonderland)。
在訪談的過程中,不斷地傳來咖啡店中的背景音樂,以及街邊汽機車開過的空氣撞擊及引擎聲。倏忽即逝的聲音與一切,不知道聆聽者們,會在哪一時刻,跟隨聲音一同繼續徘徊。
文|林佑運
一九八六年生,藝文行政工作者,太陽天秤的月亮射手雜食派,什麼都想再多看一點點。
圖片提供|許雁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