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唸高中的時候，一度面臨留級的壓力，我記得有一次，生物只考了四十分，中年大叔老師發考卷，故意把我的考卷丟到地上，奇怪的是，當時並沒有被羞辱的感覺，只是覺得非常尷尬，必須蹲到地上去撿考卷。
我那時候是個什麼事情都覺得尷尬的孩子，個子又矮坐在第一排，只有兩三個感情好的同學會一起聊天，現在記得的同學名字，大概不超過七位。每天恍恍惚惚地過日子，上課聽不懂的東西沒在聽，簡單的東西一律背下來就完事了，成績不上不下，但畢竟是明星學校的學生，考上大學沒什麼問題。唯一跟別人比起來，我好像多會一點的是—我能寫點什麼，不管是考試作文或是「文學作品」。我記得第一次看著校刊時，心裡浮現了對自己說的話：「這種程度的話，我好像也能寫。」於是寫了人生第一篇看起來像散文的文章，和人生第一篇小說，都發表在校刊上。跟現在不太一樣，那是三十多年前的事情了，在高雄，像我這樣沒有文藝背景的孩子，很少會認識另一個同年紀的文學愛好者，也不會見到一個活生生的作家，更不會有任何人會對我說：「你有一天會成為一個作家。」從來沒有，大家總是憂心忡忡地對我說：「你這樣考不上好學校。」有一天我大概是發了場小脾氣，距離聯考只有幾個月，我平淡地對著家人說：「反正從現在開始，我只要有音樂和文學就夠了。」
當然不夠，白痴，怎麼想都知道這是句青春期的蠢話，我後來還是很認真地準備聯考，也如大家所料，果然這樣才能考上大家期望我考上的學校。這是我個人的人生經驗，無法給任何一位熱愛文學與寫作的高中生有用的啟示，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難處與抉擇，但如果您願意繼續寫下去，「您有一天會成為一個作家。」我希望能這樣對您說，「而這只是最低標準。」
■ 2023 六月號｜464 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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