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ah hōo你suan去。」
「嗯。」柏丞一時不知道該回應什麼，華陽迎面朝他走來已是好幾分鐘後的事了，雖然總是下意識想逃離，但跟著華陽卻又好像能從中得到什麼，倒不是功利的那種，他沒有適當的詞彙來形容，不是相濡以沫那種共生關係，也不是那種上對下的階級，不過這些都不是重點，這陣子他不只一次覺得華陽煩，每次都只想要敬而遠之。
暫時找不到其他的路可以退開，總會有這麼一天，柏丞想，總會有哪裡都逃不掉的時候，他還不夠大，沒辦法真的搭船逃到本島那邊去想辦法討生活，而且說到底，家裡的阿嬤跟爸還有姑姑，之後也都需要他吧？
囡仔性。他又想到華陽常掛在嘴邊的一個詞，每每跟他姑姑或爸爸談話時就會提到，柏丞腦袋轉得快，知道這個詞半是幫他一路以來的所作所為開脫，半是一種來自於長輩的輕蔑，他知道不完全是，但他想解釋成輕蔑，哪怕只有一點點，自從那個越南女人一聲不吭的走了之後，他就發現自己有了分辨別人是否看輕自己的能力，他的鼻子嗅得出來，有時候只要一個瞬間，他就能辨別得清清楚楚。
所以他必須想辦法變強，變得不被別人看不起。
在國中跟這座小島上要得到同儕的尊敬並不難，他偷帶菸酒去學校、跑過港在左大腿上刺了顆日本般若鬼頭、廣澤尊王十三太保那裡的朋友需要支援他隨傳隨到，但他也不是真的熱愛做這些事，這只是必經過程，很多時候他都比其他同年紀的人更認真投入，不只花時間給外面的兄弟，家裡面爸爸做水電需要幫忙看頭看尾時他絕對盡忠職守，行動不便的阿嬤想要有人陪著聊天看電視他也不嫌煩，姑姑要他幫忙從市場扛東西回家時他也不曾真的抱怨過⋯⋯
可華陽不一樣。柏丞早就不把學校那些迂腐的老不死放在眼裡，他們眼裡除了控制學生跟當狗邀功以外，只會透過各種命令的手段來逼別人服從，柏丞根本不屑被他們看得起，但是華陽是大聖爺指定的老師，而且他也知道華陽看到的未來比他遠很多，不管怎麼想，柏丞自己都站不住腳。
可是即便如此，很多時候他都只覺得煩躁，只想要隨便虛應故事就好，那些大人口中的東西真的有那麼重要嗎？他不可置否。
「恁遐ê老歲仔實在是吼⋯⋯」華陽話沒說完，他總是這樣。
「我mā bô法度。」
柏丞聳聳肩，他忽然有點想抽菸，菸藏在Nike的小腰包夾層，腰包掛在布棚下神明桌那裡，現在如果去拿肯定是最壞的決定，況且華陽也在，不可能讓他這麼理所當然。
「嗯，足chōe代誌本來tō足piànn改變。」
「嗯。」
「上重要ê是ài站hó穩。」
文｜陳建佐
小琉球混東港人，不是在廟裡就是在海邊，得過幾個獎，但還在試圖成為小說家的路上，目標是將民俗、科幻與自然環境議題融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