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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魂交換】回應山與海的召喚|方妙 ╳ 江致潔

by 温伯學

方妙

台北人,生於清明穀雨之間,卻不喜歡雨。學不會星盤,選擇山與薯條。喜歡庸俗的字,比如永遠,比如愛。著有《腹語山》、《山之間》、《沒有名字的那座山》三書。作品已有韓文譯本。近年獲國藝會文學補助,試著以寫字為生。

江致潔

Cicada樂團鋼琴手、作曲與專輯製作。在音樂之外,則是一位藝術設計類的圖文書編輯,熱衷與不同領域的作者交流。為了創作,從海洋走向山林——上山時,盡可能凝視、聆聽自然;下山後則在鋼琴前把自己傳送回山上,將那樣的身體記憶彈奏出來。

方妙寫字、江致潔作曲,兩人都依靠著山海創作。今年,她們不約而同發表了象徵生涯轉捩的作品:方妙從詩歌起步、在散文裡邁開步伐,終於翻過了小說的大山,出版首部長篇小說《腹語山》;江致潔則與團員共同彙整了Cicada早年關於海的曲目,發行精選輯《回返》,揚起繼續航行的帆。兩人從斜槓的生活談起,彼此交換創作方法和好似接獲天啓的時刻,還有去往尼泊爾的便宜機票⋯⋯話題環繞著山,一圈又一圈,捨不得回歸喧鬧的塵囂。

Soulmate POP QUIZ

Q 最近正在閱讀的書是?

江致潔:安德烈・賽恩・馬納松的《在冰川消失之前》。

方妙:柘植義春的《貧困旅行記》。

Q 在山裡吃過最美味的食物是?

方妙:辛拉麵,可以在山裡吃辣的泡麵,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江致潔:手沖咖啡,雖然爬山盡可能輕量化,但實在不能省略在森林裡喝咖啡這部分。

Q 有沒有什麼事情,是至今在登山時仍不能夠習慣的?

江致潔:因為體質比較敏感,滿常遇到超自然現象,會有點害怕。

方妙:我只有一項,就是過夜時別人的打呼聲。

Q 若能交換彼此靈魂的一部分,最想擁有對方哪一項能力或特質?

方妙:在創作中跟其他人溝通、協調的能力。

江致潔:能夠疏理自己的人生,並轉化成小說創作的能力。

眼前兩位山系女子散發截然不同的氣質,方妙笑聲爽朗、江致潔略帶靦腆,不過稍加試探,便能發覺她們都有著一副不安於室的靈魂。

方妙以「山女孩kit」之名經營社群,分享日系機能穿搭起家,至今已滿十年。期間她一路出版詩集、散文,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在二〇二二年她動筆寫長篇小說之前,爬山和創作都只能算是方妙的副業,新創公司的人資主管才是營生的正職。身為Cicada的鋼琴手與主要創作人,江致潔的多重身分也不遑多讓,除了創作、錄音、巡迴等樂團經營事項,她還不時接案製作配樂,並持續著編輯工作。

生活都被斜槓劃分,卻也因斜槓而完整。若試圖整併繁雜的標籤,仔細審視,似乎唯有「登山者」是不能被刪去的。

「我自認是一個很缺乏想像力的作者,一定要抵達現場、有了體感,才有辦法創作。」方妙點開手機裡一千六百多則備忘錄中的一篇,那是十三天的尼泊爾紀行,驚人整潔的排版,清楚羅列了一切住宿、餐食、花費細節,也包括每天的日記。「我的前兩本書都用手機備忘錄寫的,」為了捕捉當下的空氣,方妙習慣在旅程或登山途中寫作,「進到山屋,大家各自休息、吃東西的時候,我就會開始瘋狂地打字。」手機裡的第一手消息,讓她的文字始終充滿新鮮的氣味。

江致潔無法隨時帶著鋼琴,但她同樣需要身歷其境,「很多音樂人不需要去到那裡,只要感覺對了就可以(創作),這並沒有好壞,只是創作習慣的差異。」江致潔分享,通常是在下山後的隔天,她會保留一段完整的時間專注創作,準備好喜歡的礦石、香氛讓自己沉澱下來,然後坐在鋼琴前,回想腦中的情景,「過程有點像是在畫畫,從調色開始,先決定調性,再來才是節奏、旋律,一筆一畫慢慢建構起來。」

方妙和江致潔的作品皆以山林為靈感,但更多時候,走向自然並不單是為了創作,而是將自己從舒適圈抽離,重新歸零、再出發。

兩年前,腳上的韌帶撕裂傷讓方妙沒法再爬山,只能去到台東休養。當時第三本書已在籌備階段,她卻臨時喊停,「我有一個故事好想說,如果不寫出來,好像沒有辦法繼續寫散文,但我根本沒有寫過小說。」即使已手握兩本暢銷書的成績單,出版社面對方妙的小說提案仍小心翼翼,幾度投遞未獲回應,讓她幾乎就要放棄寫作。

然而,就在小馬部落面海的房間,她遠遠看見一陣狹帶著鹹味的水氣迎面而來,雨水下過了稻田、馬路、下過了農舍和眼前的芭蕉園,接著便聽見雨水打在屋頂上的聲音。「突然間,我好像接到了什麼,然後就寫下了小說的第一句話:有一陣雨下過來。」

方妙形容,那就像是村上春樹在神宮球場的外野草皮聽見擊球聲一樣,「我全身發麻,感覺從那天開始,我的人生就不一樣了。」她順從心裡的聲音,毅然辭去工作,專心寫小說,終於在兩年後迎來《腹語山》的發行。

「我覺得那個時刻真的是重要的,但它來臨之前,你可能一直很徬徨,不覺得自己做得到。」江致潔提起,近日Cicada推出的精選輯《回返》也有類似於方妙的「召喚經驗」,場景同樣落在收容無數「三失人民」①的台東。

二〇一三年的第二張專輯《邊境消逝》以台灣的西海岸為創作背景,是Cicada的音樂第一次脫離人的情感、走向自然。「做完之後,我已經不知道接下來要寫什麼了,那種自我懷疑跟方妙說的很像。」江致潔回憶起與當時的中提琴手一起去到石梯坪的情景,向海望去,一旁是陡峭入海的單面山,她問:「你覺得這個場景是什麼調?」兩人異口同聲地都說了A,「那時候我突然覺得,可以來做下一張了。」

接續創作第三張專輯《仰望海平面》時,江致潔放下了對弦樂四重奏的堅持,不再逼著自己要證明什麼,狀態瞬間放鬆了下來。如今,樂團成立十五週年之際,她決定挑選幾首關於海的作品重新編曲、修整,作為對那段時光的交待。

不論是《腹語山》還是《回返》,對於方妙和江致潔的創作生涯而言,都是一座必需跨越的大山。攀過去,才有更廣闊的風景。

好不容易作品完成,是時候再次出發了。採訪當天,她們彼此交換了即將踏上的旅程:江致潔準備要去冰島,尋找下一張專輯的靈感;方妙要再次挑戰世界屋脊上的「約翰繆爾步道」,預計步行十一天,然後回到台灣換行李,飛往尼泊爾。

旅程一趟僅接著一趟,是什麼讓妳一再走進山裡?「爬山只要做三件事:吃飯、睡覺和走路,除此之外就不用關注別的事了。」方妙簡潔而精準地給出了解答。想想每日往返公司和住家的那段路,心裡煩惱的,就遠遠不只三件事。

讓感官重新打開,細細品味日常裡平凡事物的珍貴,是山給的禮物。江致潔對此深有體悟,「我覺得山可以讓我重新開機。」她說,那些回饋往往是下了山之後才顯現的,「經過長時間的登山,回到平地,只是簡單的洗澡,就能感覺到溫水的神聖,我幾乎都忘了水流在皮膚上,竟然是這麼幸福的事。」

兩位受山照顧的創作人,持續用音樂和文字回饋自然。作曲的江致潔不斷提醒自己,要保持踏入山林的頻率,不能距離山太過遙遠;寫字的方妙在爬過《腹語山》後,有了新的體悟,她說:「現在我想要單純一點,希望進到山裡的時候,見山是山。」

註①:意指失業、失志和失戀的群眾

採訪撰文|温伯學

一九九八年生,淡江大學中國文學系畢,現任Blow吹音樂編輯,每日聽歌、寫字,治腸躁。

攝影|蘇郁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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