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歡與被喜歡的勇氣
Q：愛情是長大歷程裡一門重要學問。能否先請兩位分享印象深刻的愛情故事？
宋怡慧（以下簡稱「宋」）：學生時代我讀女校，當時環境封閉，仍期待有個人心有靈犀，勇敢踏出告白那步，不過很可惜愛情空白。直到當了老師，才從學生的分享豐富愛情想像。
有次我在課堂上談李白的女性意識，結束後一位小女生忽然舉手，說：「謝謝老師分享，我決定下課後要把一封信放到喜歡的男生的抽屜。」全班一陣譁然。這就是新時代的孩子，內斂又勇敢。
後來被告白的男生回了一封信給那女生，委婉告知他的心已住了一個人。他們給我很大的震撼。愛情只是相遇時間的早晚，不是那個人的條件好壞。
張西（以下簡稱「張」）：我聽了很想哭！其實我很晚才意識到自我價值不一定要建立在愛情上。小時候遇過男生喜歡我，但不知道怎麼拒絕，傷害了他。
宋：還有些被告白的人會覺得你為什麼要喜歡我，造成我的麻煩。
張：我覺得被討厭的勇氣和被喜歡的勇氣同樣重要。
最印象深刻的事是初戀瀕臨分手時，與一個剛失戀的朋友計算內心世界的崩毀指數，我有90%，朋友竟高達98%。那時我覺得年輕時的愛情像那天我們點的草莓蛋糕，以為沒有蛋糕就什麼都沒了。長大以後，桌子開始有更多東西，咖啡、書……，草莓蛋糕仍在，但沒那麼必要了。
宋：只有心完全破碎的時候，才有辦法比原來更強韌。
張：有天我和姑姑閒聊，她告訴我很鼓勵才國中的女兒談戀愛，我很驚訝問：不會太早嗎？她認為只有體會過完全沉浸愛情，以後才懂得分配人生，知道什麼重要，什麼不重要。畢竟長大了責任、事情變多，那時才戀愛，未必能掌握好。戀愛其實是學習責任的開始，所有年輕人都應該要談過只有草莓蛋糕的戀愛。
愛情難
Q：愛情說穿了是人與人的相處相守，當中最傷神費力、極具挑戰的部分為何？
張：延長熱戀期。前陣子，我聽學姊分享愛情長跑的關鍵，在於對方有個能讓她欣賞一輩子的優點。我第一次聽到感情有「欣賞」的層次，那超越喜歡，是愛情持久的秘密。
宋：告白最難。我是一個對感情很完美主義的人，總膠著用什麼方法、什麼樣的告白氛圍，才向對方表明心意。我很看重「在一起」的儀式。
張：我也是耶！沒辦法什麼都沒說就在一起。
宋：你剛剛說維持保鮮期很難，有說服我，我們都希望愛情長久，一起在裡頭成長、發光。這才說明愛情很重要。
勇敢∕享受吧，愛情
Q：在文學世界裡，有沒有令兩位動容的人物？或是覺得能成為愛情典範的人物？
宋：我覺得一直以來我們欠缺情感教育。從來沒人指引如何當個有素質的暗戀者，給對方美好的愛情想像？告白如何不粗魯，讓對方永遠記得？所以我首推張西《把你的名字曬一曬》，能把愛情寫得溫柔有光。我很好奇張西在熱戀時是什麼樣子？
張：全都是糖。(笑)不過我會克制自己，不要一直和對方黏在一起。就像一張四腳桌，戀愛是其中一腳。但朋友都說我熱戀時像少女，看來還需要練習。
宋：女生無論幾歲，在戀愛裡都是少女，會有被疼愛照顧的渴望。
張：我很欣賞《小婦人》的Amy。人長大後會發現感情有需求和欲望，Amy是很認真面對實際層面的人，能做最好的選擇，讓我動容。
宋：我也喜歡《小婦人》，但受喬的影響比較深。現在心境則像《白蛇傳》的白素貞。
白素貞在愛裡奮不顧身，為了許仙，寧捨修煉千年的人身。中國古典處理女性愛情很唯美，雖沒有女性意識，卻令人感動。我想起自己的媽媽，與爸爸離婚後，如被壓在雷峰塔下的女人。後來我媽媽也走出陰霾，和白素貞一樣，看著下一代有成，就是最大的快樂。愛情走到極致不只有自己，還會想到身邊的人。
張：其實愛情裡，男生也會為了對方拋棄自我。我只要認定對方，也願意勇敢，不要遺憾。想到山本文緒《藍，或另外一種藍》，故事裡兩個自我較勁著與當年抉擇的對象結婚，到底哪個才是幸福。我們有一部分人生往往落在沒有選擇的路上，它會不斷跳出來提醒你，另個選項可能更好。
Q：那麼，回望故去的愛情，兩人會跨時空對那時的自己說什麼？
張：享受任何一個時刻，就算是壞的。
宋：勇敢一點，別擔心犯錯。
在愛裡的人是最好的文本
Q：怡慧老師開出的愛情學處方，獨漏戀愛指南。何故？
宋：在愛情裡的人就是最好的文本，沒有人的愛情能複製，千萬不要被書框架。
我認識一對朋友，男女生因好美食，很快一拍即合，他們經常一起蒐集美食。我深深覺得外表登對其實不重要，品味、價值觀有落差，很難長久。也許古代講究門第不盡然不好，把門第理解成精神層次，生活環境相當的人自然有相近的品味、價值觀，戀愛、相處都很重要。
張：愛情就是找到一個能共享品味的人。
Q：既然戀愛無須參考書，但寫愛情者多，哪位作家最解愛情三昧？
宋：張愛玲能精準陳述愛情幽微處，但她的蒼涼、抑鬱，坦白說不太適合學生複製，那樣的愛傷痕累累，不夠明亮。我以前很崇拜張曼娟《海水正藍》，有暖度與希望，沒有放棄對愛的美好想像。
張：我喜歡村上春樹對「重要小事」的輕描淡寫，比如《發條島年代記》寫丈夫買到妻不喜歡的衛生紙，才驚覺對妻極不了解。我很喜歡這些細節。
宋：你的不經意，他很在意，這就是愛。
宋怡慧老師的愛情書單
- 《陪伴，是世上最奢侈的禮物》Peter Su，時報出版
- 《遇見100%的女孩》村上春樹，時報出版
- 《愛情詩流域》張曼娟，麥田出版
- 《學著，遇見愛：台大超人氣課程精華第三堂，16個愛情經典故事，16種對愛的選擇與解答》孫中興，三采
- 《你的網路閨蜜SKimmy的戀愛撩心術：顏值天注定，魅力靠努力！超過30萬粉絲敲碗跪求，超人氣YouTuber SKimmy的戀愛密技大公開！》SKimmy，平安文化
- 《謝謝你，也剛好喜歡我：全世界我只要你的喜歡》肆一，三采
- 《總在說完晚安後，特別想你》知寒，三采
- 《解愛：重返莊子與詩歌經典，在愛裏獲得重生》蔡璧名，天下雜誌
- 《致無法拒絕長大的我們》宮能安，時報出版
採訪撰文｜徐禎苓
政治大學中文所博士，現為台灣師範大學兼任助理教授。著有散文集《時間不感症者》、《腹帖》。
攝影｜YJ
1 comment
喜歡怡慧老師說的：無論幾歲都少女，在戀愛裡都有被照顧疼愛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