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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月作家】做十五歲,一切才剛開始 ── 楊富閔

by 林佑霖

二〇一七,植劇場改編《花甲男孩》為影集《花甲男孩轉大人》,使楊富閔的小說走入人的視野,其後,那個台南少年的故事,以跨界形式在不同媒介中延展、變形。如今,這部最初的小說再次以紙本姿態復返,讓我們有機會理解「花甲」所指涉的,不僅是一種面對記憶與自我身世的文學凝視,更是一種讓創作回到日常生活的指南,一種在劇烈變動的當代社會,對於語言文字保有堅定信念的一次文學行動。

《花甲男孩》

九歌出版(2025.06)

《花甲男孩》自二〇一〇年問世以來,歷經多次跨界演繹,從小說出發,走向電視劇、電影、漫畫、有聲劇,在一次次改編中,不斷擴張其敘事的邊界。此次推出十五週年紀念版,以鮮活的語言揉合鄉土與少男少女的成長,銘刻一代台灣囝仔的心靈小史。

Q 《花甲男孩》再次現身,距離初版已經十五年了,對富閔來說,這十五年的時間經歷意味著什麼?

A 這次再版,不只是一部作品重新問世,更像一段自我整合的開始。我把這十五年來的創作與研究(甚至包括教學與生活)好好梳理一遍。在《花甲男孩》重版的同時,《我的媽媽欠栽培》的音樂劇、《花甲男孩》的有聲劇、《機車媽媽》之後,很快也將出版的第二本繪本、而與郭珠美教授及清大台文所鍾秩維老師共同編輯了郭松棻、李渝未曾集結出版的評論文章《一次沒有參加的座談會》⋯⋯這些計畫,同步與《花甲男孩》的再版互相疊映,彷彿一種時間與空間的整隊,也是一次自我的重訓吧。謝謝他們「集體」回來,好像媽祖婆做生日,大的小的,熱熱鬧鬧,都回家鄉吃拜拜,再手牽手,一起往前。

我不把《花甲男孩》的再版視為「回顧」,它的IP過程已有一個獨立的宇宙。我更像是把它邀請回來。十五年來,我從沒停止過寫作,八本書、一本繪本、碩博士論文,以及各式各樣的跨界合作等,這些都是文學的累積,像是一種「定期定額」。我現在越來越確定,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件,就是「去寫」。所以,一定要動起來!

Q 在現今的時代或是閱讀脈絡中,富閔覺得《花甲男孩》是否有與讀者產生新的互動關係?這幾年大家對於家庭關係、語言書寫、地方的想法有所改變,這是否也影響了讀者「接近」這本書的方式?

A 小說〈暝哪會這呢長〉,寫女主角跟著網路上的一位神祕人物出走,當年只是憑空虛構的設定,現在回頭,覺得那預示了人與媒體之間的變化:網紅、詐騙、匿名社群的興起⋯⋯我想起小說曾經具有某種寓言的特質。

十五年來,語言變化得非常快,我一直樂於參與語言的轉變,書寫方式不是那麼教條、不是那麼正規。現在每隔幾年,《花甲男孩》會再被提起、被討論,主題包含新鄉土小說、青少年成長、影視改編等。我覺得很有趣啊!而在教學現場,我發現這十五年或許剛好就在回答一件事:一個小孩如何認識自我、台灣與世界的關係,如何去用有限的文字去銘刻下來——這是我文學素養的形塑,一種文學式的學習歷程檔案。儘管這個歷程是那樣的出格,一直在繞路。

Q 《花甲男孩》大量使用了台語,想問富閔在創作的過程中,是如何讓這些語言成為文學的一部分?台語有許多使用方式,俗諺、相近讀音的漢字、台語正字⋯⋯富閔在創作的過程中是如何選擇?

A 寫作時,我會根據文本的情境,揀選最能傳情達意的語詞,試著與小說本身的節奏、角色、語感貼合。這次十五週年紀念版,我也同時把歷來作品錄製成了有聲書。散文是我親讀的;小說則錄製成了有聲劇。文字與聲音的關係,被強烈的彰顯出來,我常常在錄製之前反覆練習、順稿,很明確地感覺到,不僅文字書寫,甚至口語表達,也產生了變化;現在參與台語文學節目,帶入更多新的媒體的視野,這些生活的實踐,讓我與我的文字、聲音,在日常生活不停對話、摩擦,而我在過程之中,努力去對這個世界發出自己的聲音。

Q 富閔同時具有創作者以及學者的身分,是如何平衡兩種角色之間的衝突與矛盾?

A 這十五年,既是在學院體制完成碩博士的研究者,也是不斷寫作的青年作家。雙重身分讓我每天都在高壓與自我對話。然而兩者之間或許不是衝突,問題是你只有二十四小時。我一直深切意識到自己的有限,與時間上的不足。

然而,我很感謝這個歷程,每天看似跟文學一起,其實都是在丈量、質疑,界定與文學的關係。藉由這個十五年的盤整,像把自己生回來,重新設定一個起點,我要趕快去把自己最想寫的文章、最想做的文學願望清單,逐一完成。

Q 這些年《花甲男孩》經歷多次形式不同的改編,作為原著小說的作者,同時也是劇本創作的參與者,你如何調整自己在小說與影視劇本間的角色?

A 我一向很淡化「原著作者」的身分,跟一個團隊合作,首先要接受「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作品」。我像一個顧問,協助理解故事的核心,建立語言的調性,與角色的形構,而不是堅持原貌不動。

面對不同媒介的改編,首先會問自己:跟這個媒介的關係是什麼?比如説,電視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小時候看過哪些節目?這些問題讓我能跳出原著的視角,進入不同媒材的專業世界,理解不同的邏輯與節奏。我是我自己的讀者,但我也是我作品啦啦隊的隊長!替自己,也替我們的團隊歡呼、灑花!後來製作音樂劇、繪本、有聲書等,也都在歷史的經緯,座標自己的位置,並找到發出訊號的一個新的文學亮點。每次合作都非常快樂,我遇到很多精彩的藝術家!

Q 要透過文字呈現出角色的聲腔或是口語感的活力很困難,但在改編成影視後,演員則可以直接說出或演出這些細節。想問富閔怎麼看待語言在劇中被口說、被表演之後的轉化?

A 我一直很在意「聲音」。這次北市國經典重演的《我的媽媽欠栽培》,更是一個聲音的展演。湯發凱、呂雪鳳、謝銘祐等老師的表演,都好精采啊!而參與有聲書的朗讀,更是把文字與聲音的關係推到了一個「文學理論」的可能。這些都是從文學文本長出來的林蔭。我玩得很開心!

Q 身為小說家,富閔如何看待影視改編對於當代文學作品的影響?它是否幫助文學進入更多人生活中,還是某種程度上也壓縮了讀者的想像空間?

A 小說只是故事的其中一站。我寫一個故事,用小說容器裝載它,然後它可以去影視、去舞台劇、去有聲劇,甚至未來變成別種形式,就算改失敗了,也是另一個故事的開始。每次經過一次改編合作,都很想去環島一圈。我從小就對認識這塊土地很有熱情,這一年在研究所開創作課,一年下來,三十六堂,系統性的思考文藝創作的理論與實務,和學生互動很開心,整個人更開朗。這些跨域製作的經驗,以後我必須寫成一本書。

Q 富閔說自己的寫作是往前,而非回望,《花甲男孩》小說中的人物也總是往前望,這樣的動力是從何而來?目前對未來的創作有什麼想像?

A 我只要一動起來、出門,就會很快樂。博士畢業後,感覺像從「恢復室」出來,重新學呼吸、食衣住行都有改變,正慢慢找回生活的節奏。我覺得此時此刻的文學更好玩了。過去十幾年,我的作品已經準備好,現在我的人、心態、理念,也要準備好。讓老天爺帶路,順其自然,一切都是天賜的。我不覺得自己已經「完成」了什麼,一切都彷彿剛開始,我跟我的作品一起長大。只要我還在寫,就還在往前,就像《花甲男孩》第一版的頁眉,有個往前走的男孩剪影。現在是自由人,可以去寫自己要寫的東西;現在,是我人生最變動,卻最快樂的時候。

採訪撰文|林佑霖

一九九五年出生,畢業於淡江中文系,東華華文創作所,現經營網路書店「昨日書店」。曾獲林榮三文學獎新詩獎、打狗鳳邑文學獎新詩獎、後山文學獎現代詩首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現代詩首獎等;曾獲國藝會常態補助(文學創作類)、文化部青年創作補助。著有《哀仔》。

攝影|小路

場地協力|郭怡美書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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