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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澀與幻想的年輕世代-少年文學心事

by 編輯部

澀色/林妤柔/第十屆青少年散文

十幾年如一日地用衝刺的步伐跑上位於四樓的書房,然後甩掉肩上沉甸甸像裝滿巨石的書包,順暢地打開日牌冷氣,「呼哧呼哧」的聲音瞬間充盈耳膜,我望著年紀比我大的冷氣,緊盯溫度的變幻,直到數字跳到二十九,才吐出一口氣,旋身落座。

夏日的炙熱總是使我慣性開啟一切涼爽的工具,尤其是書房大剌剌地直面火輪般的太陽,毫無大自然微風的贈禮,縱使好處是採光良好,但於我而言簡直狗屁倒灶——我可是夜行性生物。坐到書桌前,鼓起勇氣攤開數學講義,上頭寫著滿滿的雙曲線方程式,旁邊批注著名詞定義,底下題目是一團亂麻,我的腦子也是一團亂麻——滿江紅莫過於此吧!這倒與我紅的發亮的書桌相得益彰,兩相映襯使我目光徹底失去焦距,懊惱地扒扒頭髮,筆身在我指尖轉了一圈圓舞曲,我愁眉苦臉地望著數學,頓覺悲哀。

倘若非要用這些專有名詞造樣造句,我腦海裡只囫圇掠過一句話︰「幸福只是看似觸手可及的漸近線。」老師強調過,看似無比接近,卻永遠擦身而過,這是漸近線的定義。

說起那紅的發亮的桌子,那是我十四歲時換的,換言之,十四歲以前,我用的是老舊的木桌,邊邊的木頭都掀了起來,爸爸用色彩紛呈的壁紙幫我貼成賞心悅目的模樣,但顯然那精細地做工並沒有使我領情,上頭依舊被我戳出幾個「深可見骨」的洞,我至今再看仍覺得當時的我手勁不是一般的好,不似今日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嬌弱青少年。

十四歲那時的地理和現在一樣好不到哪裡去,然而課綱裡陳列了這項科目,我就必須在考試裡取得相應的分數。我不只一次想過,構成青春的我們被擠壓在一個酷熱的十七歲,直到脫離這段時光,而幾乎成年之後的人們都告訴我,能讀書是一件幸福的事,是一段最好的時光,我無力反駁,因為我處於這段時光,我煢煢而立於酷熱的中心,為賦新詞強說愁。爸爸每次來書房教我地理,總是恨鐵不成鋼,我至今記憶猶新,然而課程加深加廣,十七歲的地理再也不能仰仗成年人的智慧,書房只剩下我獨自齟齬,獨自啃食著索驥之圖,幻想彼岸風光。

彷彿年紀漸長,人就必須去面對更多更艱難的事物,即便窩在書房一下午,也未必能參透所有先人的智慧,他們用數萬光陰堆砌的知識嵯峨,怎能命令我們以短短數日弄明白?光陰掠去,除了愈疊愈高聳的參考書,其餘的童真和無憂,似乎也隨著歲月沉眠在過去,不再復甦。

課業、友情、愛情,充塞在明晃晃的少年時光。我坐在椅子上,筆尖頓滯在答題框裡,抄了一遍方程式,解出 a 與 b 的值,單手支著額,視線不知不覺停在牆上的照片。四個朋友笑得無憂無懼,手勾著手,以為那樣就能夠不相離。我伸出手,指尖微顫,觸到照片的邊角,被電擊的觸感漫過心頭,我提起氣,彷彿厚重的呼吸聲對這場儀式是一種褻瀆, 而後毫不猶豫地撕下來、揉成球,扔進垃圾桶。沒有任何一段友情是歷久彌新的,被悄悄摳出的裂痕與瑕疵會在不間斷的猜忌裡茁壯。吵架的起因早已記不清,無非是相同的矛盾一吵再吵,彷彿永不過時的頭條新聞,然而終究有人選擇黯然退場,選擇放棄曾經誓言永遠的朋友。

每個人無非都是如此的。

無論是迫近的暮靄或遠在幾億光年外的行星,它們共有一個特點——虛幻不實。套用到任何情況中都可以完美鑲嵌,所有的情感都可以中斷,所有的友好都可以是表面的光鮮亮麗。

很多人說我是悲觀主義者,我說是的,倘若你對每一段感情都失望過,那麼要再提起勇氣去重燃希望是多麼困難絕頂的事呀。

十五歲時第一次喜歡男生,告白失敗。十六歲時與國中閨蜜上了同一所高中,堪比相依為命,十七歲一起考進資優班,卻形同陌路。長久的閨蜜掐斷了時光,無疾而終,而後交到了新朋友,好不容易敞開心扉,不間斷的吵吵鬧鬧為感情蒙上陰影,最後也無法善終,在相同班級裡一拍兩散。

青春終究是一場夢,在夢裡哭得撕心裂肺又如何?

只有長大才會明白,無災無難是被多災多難對比出來的最終成果,當青春被滲入一絲銹色時,它便已失去本來的面貌。

不久前寫英文試題時,有題中翻英的手寫題目︰「沒有任何一道光能逃離重力的作用,任何經過這附近的光都消失了。」細想了下還挺有哲理。我們任何人都逃離不了歲月的輾壓,只能消失在每個人的世界, 當別人路過了我們的世界,在我們的世界裡短暫掠過影子,我們也正在路過別人的世界。我想,那些帶來淚水或歡笑的人們,總有一日也會路過,直到我再也無動於衷。

誰的話語沉眠在誰的心頭,興許時過境遷,一切都會遺留在「曾經」。

考試考砸了、朋友吵架了、告白失敗了,就算是被大力責罵,人類都是堅不可摧的,苟活於世的人們較之內心崩潰但表面雲淡風輕的人們,我想只差在一支筆。至於我,就是拿起筆訴諸崩潰的人。

書房裡看似乖巧卻偷偷戳著洞的小女孩仍待在過去,現在獨自望著數學一籌莫展的十七歲女生,才是毫無防備面對未來的人,從前倚賴大人的聰慧度日的孩子,現在必須獨自撐起自己的天空,無論是寂寥難抑的、湛藍如洗的,都是自己的天空。手中的筆承載著歲月,也承載著我, 描繪而成的一筆一畫總有一天為人所知,又該是何種光景呢?

冷氣依舊「呼哧呼哧」奔騰在狹窄的書房,經久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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