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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裔名家】追尋自由的三子--吳茗秀 Julie Wu

by 蔡旻螢

一九七四年出生於加拿大溫一九五七年生,是美台人二代,在哈佛大學獲得文學學位後,轉於哥倫比亞大學攻讀醫學,行醫幾年後專心在她的寫作事業與育兒生活。《三郎》是她的第一本著作,二○一三年出版英文版後,二○一五年在台灣發行中文版。吳茗秀根據父母經歷過的時代改寫的作品(註),故事背景起字日治尾聲,隨著主角三郎的生命故事緩緩道出台灣戰後的政治歷史與移民美國的經驗。她對於歷史事實的考察十分精確,同時也細心梳理一九五○年代美國航太科技與電機設備的技術氛圍。故事橫跨許多重要的時間節點:包含一九四三的美軍空襲、一九四五的二二八與之後的白色恐怖、再到之後一九五七年蘇聯發射人類世界第一顆人造衛星等。台灣的歷史與世界發展在三郎的生命中構連在一起,呈現在讀者面前。

註:吳茗秀在訪問中提到,父母在很小的時候經歷過二二八,但是只有粗淺的記憶,對於整體事件只有寬泛的認識,許多的歷史事件都是她在寫作過程中研究、考證後,說給父母聽,他們才對自己經歷過的時代有深刻的理解。詳細內容參見吳茗秀的訪談

傳統社會中望族的三子

「三郎」意味著家庭中的第三個兒子。桃園望族的三子十川三郎,戰後改名為董家麟,但是在與家人還有妻子溝通時還是以日文名字三郎稱之,以此顯見三郎對於台灣歷史主體性的認同。董家雖因大家長父親的世故以及政治立場上機會主義的作風,穩固自身家族在台灣地方的地位以及繁盛,但是在戰後普遍不富裕的經濟條件下,物質資源仍是有限,因此長子一郎便獲得家族的龐大資源,相對壓抑了稟賦靈敏的三郎的生長空間。作為不受寵的孩子既得不到父親的關注;也無法獲得母親的關愛,嚴苛的待遇以及打罵教育使得三郎嚮往獨立與自由,加上黨國專制教育使他無法發展長才。他思考如何脫離壓抑家庭與台灣社會,最終他以機械專科的學歷申請上了美國的研究所考試,克服其中的家庭壓力與學科考試,順利通過地球物理學博士資格考,將他心愛的妻子芳子與兒子凱銘帶往美國展開新生活。
小說結構分為兩個時間段限,一九五七年主人公赴美攻博的前後。述說兩條發展的敘事軸線,高壓的國家政治下三郎個人的成長與蛻變,以及沉重的家庭倫理下三郎如何「作為人子」這一古老的文學母題。

三郎學習獨立,渴望從東方威權父母的傳統桎梏下解脫,具有機電專長的三郎在台灣只能擔任修繕收音機的電工。在家族的交換條件下,三郎在自己有興趣的大氣科學與藥學之間抉擇,過程中學位取得的艱難、黨國專制權力的阻撓以及家族的負擔不斷消耗三郎的意志。

尤其是家族的期待以及個人成長的需求轉變為一組生命難題,台灣與美國兩地也分別代表為兩種價值系統「孝順──個人自由」的映照。西方與東方的價值觀對立在一九六○年代台灣的留學生文學中屢見不鮮。吳茗秀未必著意探討這個問題,三郎的堅毅與叛逆在幼時即見,美國是獨立思想培育的沃土「個人自由……在美國,把這個看得比生命還要重要。」(P.350)提供了三郎不同的生命選擇。小說結局描述從未違逆家族安排的三郎果決的對父親說出自己的需求,拒絕父親無理的要求,「(我)要跟美國人一樣,畢竟這是我自己的人生。」(P.206)父子間的衝突以幽微的方式化解,堂兄阿徹轉述三郎父親的話:「唯一不會讓我操心的就是他們了(按:三郎夫妻)」,是父親彆扭的言和;家庭的衝突還在持續,世代傳承的家庭衝突似乎在美國得到轉機,三郎與自己分隔後四年在美國重聚的兒子之間幽微的隔閡逐漸轉為親近,也暗示了經歷戰亂、政治衝突的家族嫌隙能夠看見曙光。
圖片來源:Photo by Andrea Piacquadio from Pexels

冷戰時代的技術氛圍

《三郎》除了故事主要軸線圍繞在三郎與家族的拉扯,以及個人生歷史的探尋之外,小說特殊的時空背景作為驗證技術與歷史、文學的對話空間。《三郎》起自技術蓬勃發展的時代,故事從美軍對台空襲開始,到美蘇衛星發射、火箭發射、無線電波技術與架設有線電纜等,以技術的變革作為時代變革的表徵。

與此同時,也刻劃台灣與美國技術層級的差異與對比。三郎在一九五七年踏上美國大陸,那一年蘇聯衛星升空,是美蘇太空競賽的冷戰結構中的重要事件。(P.285)兩大國都在衝刺科學與技術,這個歷史時間點在小說中不斷被強調,也說明了技術視野的重要性。

透過赴美的台灣移民的視野看到一九五○年代的美國與台灣顯著的基礎建設的差異,從生活細節如冰箱與冰櫃的差異等,到美國作為航太技術的核心國,作者巧妙地鋪排三郎幼時研讀的日文書籍《地球》與青年時期鑽研的英文書籍《現代無線電》,大氣科學與無線技術的結合,在三郎心裡深根,在美國自由的學術氛圍下結果。

同時,三郎在密西根大學遇到一群研究航太工程的學人與教授試射自製的火箭模型,卻無法解決基礎的電容器等技術問題;相形之下,三郎雖然不懂航太理論,卻可以解決實質的技術問題,代表台灣技術資源的三郎解決了航太博士試射火箭計畫中的技術困難,說明了台灣與美國在航太科技發展的揭序關係,同時也說明了產業的複雜性,理論與技術的相互配合,才能共創兩者的科技發展的最大化,三郎即代表台灣在國際的科技發展中的技術地位。

另一方面,三郎不斷強調游離的電子以及跨越海洋的電纜重新成為了新時代溝通的基礎與前提。在溝通聯絡不順暢時,三郎時常會想像電子在穿梭在大氣中的電離層,無線電波穿透其中,再次回到電纜,使他聽到太平洋上台灣島的妻子的聲音,他將自己想像為電子,飛越太平洋,展現出相比傳統耗時的書信傳送,此時的世界正在經歷一場冷戰軍備競賽的延伸──技術革命擴延到日常生活──軍用的通訊設備成為常民生活的一部分,人類的視野不只在巨觀的革新航太科學中,備有從太空俯瞰地球的眼界;同時也有微觀如電子居中傳遞的技術眼光。

            入 
            門
            書
            推
            薦

 

 

 

《三郎》

(The third son,大塊文化,2015)

 

棄網/補網:家族與歷史的心結

貫穿《三郎》的台灣歌謠〈補破網〉作於二二八事件後,過去因為歌詞太過灰暗,國民政府認為影射戰爭殘敗的社會景象與政府失能導致百姓苦不堪言的生活環境,所以遭列禁歌名單。破網難補,面對家庭陰影,三郎不選擇承擔,也沒有放棄,他與原生家庭保持距離,努力照顧自己的妻兒。三郎是一九五○、一九六○年代台美學人的寫照,在家族間不受重視,卻堅負家族的責任,如同台灣人在東亞歷史中受到的輕視與壓力,這位台灣三子經歷時代的動盪,想在美國闖出一片天,經歷生活與學業兩方的壓力後終於獲得公允的肯定與收穫。歌詞最後唱道:「今日團圓心花香,從今免補破網」,也暗示這場橫跨戰爭的家族與亞美歷史的心結能夠終告一個段落。

採訪撰文│蔡旻螢
一九九二年生,畢業於台灣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目前任職於中央研究院歐美所,近日確信的人生指引是「歡天喜地,繼往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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