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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雄青年文學獎系列訪談︱新詩類19-30歲組首獎】郭家瑋——自己的事,與生存無關

by 李奇儒

高雄青年文學獎是專屬於年輕創作者的文學獎,參賽類組有新詩、散文、短篇小說與圖像文學類,每年皆網羅了許多優秀的作品。這一系列的企劃將邀請歷屆得獎人,以前輩之姿訪談去年得獎者,帶大家深入認識創作者,同時也延續高雄青年的創作情懷。聽他們聊聊自己的生活與創作,談談在這個變動的時代中,書寫對於每一個人的獨特意義。

〈打靶〉一詩,敘述當兵打靶過程,擊殺敵人訓練,引起巨大的生存辯論,收尾卻放在渺小的現實吃食,詩的節奏與語境掌握,受到高度讚賞,同時卻也因為典故使用的辨識困難,引起評審困惑與爭論。

這樣繁複且熟練的作品,作為作者,家瑋在採訪時第一句話卻是極為弔詭:「開始寫作的時候,其實是想要寫詩的。」

國高中的時候,家瑋在教育中學習到的文字類型,詩好像比較「特別」;然而詩在太高的地方,搆不著碰不了,曾經嚮往的創作類型,在經歷投稿失敗後,似乎認清了某種現實,「那好像是需要很多才華的事。」

還是有話想說,沒有詩的情況下,改為創作散文,一直到大學,途中因為社團關係,寫過幾次劇本,「很有趣的是,寫劇本是在寫別人的事。」散文是自己的,所以當散文逐漸無話可說時,他開始深耕在劇本當中。

從未想過小說,也不知道為什麼,如果真的需要故事,那麼就以劇本為主;自己的事,則是散文;「沒有寫詩的才華」這件事,困擾了他一陣子。劇場藝術創作研究所時期,固定每學期的劇本創作,劇本是生存,詩是抒發,他拾回過往習慣,一首首、一句句的重看喜愛的詩,沒有劇本的義務性,回歸詩句的純粹。

在高雄左營土生土長,創世紀詩社就在不遠處,喜歡的詩人也有軍旅背景,冥冥之中讓他感受某種召喚,瘂弦的《回憶錄》讓他思索,「當兵」這件事情讓他的生活產生什麼改變,形成什麼風格。

當兵時寫詩,與詩句相同,將詩人的話寫在筆記本中,筆記本放在迷彩服左胸前,斷斷續續讀,斷斷續續寫;當兵時或許也只能寫詩,零散的時間內,比起長篇的劇本,詩反而更加貼合心臟。細數熱愛的詩人:瘂弦、洛夫、楊牧……抄寫、創作、拆解、組裝,一首詩便完成了。

那為什麼不是散文?

「我覺得我好像從散文裡面逃走了。」自認年齡漸長(這可是青年文學獎欸),無法像散文那樣再寫出更多的自己,詩與戲劇有種偽裝,能讓他安心書寫。

詩與戲劇,一直都有某些關聯,如布袋戲中,人物出場的開場詩;元雜劇的上下場詩;用詩的形式寫成的「詩劇」等等。或許躲藏在詩意背後,或許,「我把寫詩的那個當兵的身分,當作一個角色吧。」

當兵的時間,彷彿與人生無關,不在計畫之中,無法掌控,「其實我那段時間還蠻開心的,」只是,還算順遂的升學之路,兵役唯獨是一段異質的岔出,重新認識自己的過程,發現自己能改變成什麼樣子,卻毫無負擔,「就像表演課一樣,」劇本很安全,把戲演完,結束就是結束了。

還留下一首詩。關於當兵,「我想知道在這段時間會發生什麼事,」更多的是好奇,例如每日都在打靶,離開當兵的情境後,就再也不會做,日常生活與之無關,那麼這活動「到底是什麼?我想把它記下來。」

面對他人闡述的,當兵的無意義,家瑋選擇先投入其中,即使沒有意義,也要自己走過才知道,「跟別人說這個,他們都跟我說『你好認真在當兵喔』。」

而詩句,也引起了評審認真的討論。譬如「小說家用槍完成故事的結尾」,譬如「丹麥王子的命題」,這些其實,都是比較「戲劇梗」的。契訶夫之槍中,「第一幕掛在牆上的槍,第二幕中一定會發射。不然這把槍就沒必要掛在那。」以及《哈姆雷特》一劇中,主角丹麥王子哈姆雷特的名句:「生存或毀滅,這是一個值得考慮的問題。」

這些句子,在評審的眼中,都需要討論內容可能是什麼含意,與打靶產生了什麼互相影響的意義,如海明威的《太陽照常升起》中,當兵的主角;以及丹麥王子的哈姆雷特與刀槍的關係。然而神奇的是,如評審蕭詒徽老師所說,在評判〈打靶〉這作品的時候,需不需要知道裡面典故意義,反而是次要的問題,並不影響整首詩的閱讀與完成。

「我不確定自己有沒有用過哈姆雷特,」如果用出人名,應該會更讓人清楚意思,但如果改為特定人名,「其他人都沒有名字,這裡用人名好像會破壞整首詩的詩意。」沒有特別擔心看不懂,因為詩句本身結構簡易而完整,即使不明白典故,也能知道描述的就是打靶的過程,看不懂也沒關係。

例如楊牧。楊牧詩作當中,也提及諸多人名,身為讀者,他也有許多不明白之處,然而不影響他理解詩本身的美感。或許因為生存放在戲劇,對於詩並無那麼大的包袱,更能輕鬆看待,感興趣的便去深入研究,如果並不,那麼快意的瞬間也已足夠,他更訝異於其中的真實,沒有人疑問,「這首詩裡發生的事情都是真的。」

指認的意外也不只發生在典故,如詩句中的張良,從未成為討論的話題,卻並不如大多數人的想像,僅僅象徵長官窺測的雙眼,事實是,他在黃埔軍校當兵,沿著黃埔離開的路徑,營本部的旁邊,有個銅像,在好奇心作祟下離隊偷看,確定那是張良的銅像;而詩句中的狗尾草,也是真的,劃過前一個號碼的身體,再拍過他的肩。

寫完詩的當下,剛好高雄青年文學獎徵獎期間,他便將詩投出。其實,相比劇本不停演出、討論、創作,詩對家瑋而言更私密一些,沒有在玩社群媒體,沒有額外發表,許多詩都是寫給自己的,與他人無關,沒給周圍的人看過,直到〈打靶〉作為投稿作品,才面對大眾。

「這是我自己覺得完成度比較高的作品了。」他說。

其他的,都是他自己的。

比起劇本的生存,寫作過程中與無數人的溝通與討論,詩的產生,無關客群與票房,寫詩時相對任性,用自己的身分,自己的語句,寫下自己的想法,自己修改,想寫就寫,不想寫就放著,沒完成就擺在那邊,也不會請教他人。〈打靶〉例外,設想了觀看者:有過類似經歷的人,並且反覆修改,組合了不同時空撰寫的內容,認為無需修改後,一投便中。

對於未來,目前在補習班當國文老師,閒暇之餘與劇場合作,每天固定寫數百字的劇本,還是以生存為主,他希望能夠與多個劇團接洽,寫出反應當代人的情境的作品。作品得獎,就像當兵一樣,「這個真的是意外!」

更多的還是在劇本,認為自己劇本比詩難讀,想找到能夠配合的導演。最近劇本剛登上舞台,以歷史事件,挑釁觀眾對於真相的想像,回應當代思想與情境;詩也是,他提及楊牧的〈有人問我公理和正義的問題〉,就像他的詩,寫給打靶過的人看,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不論使用哪種主題,時間是歷史或未來,文學最終,閱讀過後所留下的,永遠是「現在」。

更正啟事:本文中原提及之評審意見,因與實際紀錄略有誤差,故由採訪者確認調整後,重新刊登,敬請見諒。

2023年高雄青年文學獎|新詩類|19-30歲組|首獎|郭家瑋〈打靶〉

〉〉得獎作品欣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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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李奇儒

畢業於北藝大劇場藝術創作研究所,作品曾獲教育部文藝創作獎105年學生組戲劇劇本佳作,劇本《孩子》新北市文學獎優等,小說〈晚餐〉高雄青年文學獎短篇小說類19-30歲組二獎。從劇場的戰場成為了逃兵,近期正在與文化部青年創作補助戰鬥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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