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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推薦】孫梓評╳陳柏煜〈歡迎來到月球背面〉DAY.2:自我介紹後,詩開始寫作詩人

by 編輯部
設計|安比

嗨,是的,陌生人會「刷條碼般確定我是不是適合的商品」,想必也會刷條碼確認《mini me》裡的「」——想像此刻收銀機液晶顯示幕上,跑馬燈出現:「可疑的筆直的刀子」、「背光的蹲著吃石頭」、「在異國,也是尺寸錯誤的」……如果忍不住視《mini me》為一席自我介紹,雖不至於像蛋堡那樣可愛兮兮唱「如果每首歌都是我的孩子,嗯……我想大部分是女孩子」,可能,近似陳牧宏那種「愛情做的男孩」吧——乾淨粉嫩的臉頰,好聽適於取悅的聲音,我猜(被誰確認過的整件皮膚)沒有刺青,但時髦衣物別有明眼人能辨認的花樣;無法判斷上一次總統大選把票投給誰,猜不出宗教信仰歸屬(雖然「希望/心,有教堂的/模樣),妥善垃圾分類,通常準時,恆常遲疑,偶爾戀舊;雖喜歡向著另一人把身體像書一樣打開,卻也很耐孤獨,因為極擅長想像力鐵人十項,「他憂愁多皺摺的腦袋/是一朵複瓣的花」。

你心中怎麼安排、組構《mini me》呢?一段愛情從燃燒到掩熄的組曲?一只等待被熱水拷問的掛耳包,逸出了前、中、後味?或者,它是男孩通往內心、沿路(為誰)布置的麵包屑:愛的日常記號(輯一),線上人數無可避免的增刪與排序(輯二),要不要帶戀人回家見家長呢(輯三),某些意外溢出狀態及其不可抗的冰冷(輯四),停留半空中,愛與死共生的幻覺(輯五),最終來至(被)告別的慢板(輯六)——我雖也想問,濃縮/摺疊/烘焙/蒸餾後餘在書頁間,等待他者以目光沖泡/攤展/嗅聞/還原的,和對鏡脫衣、穿梭於日常數字的,有何異同?又擔心自己不免像短片裡的瘦背心,有了「數字=我」,甚至「數字=愛情」的錯覺。

當然我也好奇,許多詩之中,為什麼挑選〈驚蟄〉做為開場?這首詩製造了一個有趣的現場:既熱又冷的「房間」,彷彿性愛的中途,靜或喘息的片刻,感官幽微敏銳「像捕獸器」,有人即將開門,或者開啟身體,於是「銀色的鑰匙乾脆地插入,轉動」——這也是你試圖對讀者/陌生人發出的一則邀請? 

被你一說,條碼都成了斑馬,一隻接一隻跑過顯示幕,通過時被翻譯為內在真正的原形。雖然大多的時候詩比起詩人更容易被認為是條碼,被你當成「自我介紹」認識後,詩開始寫作詩人;詩人是一匹斑馬。

老實說,寫這些詩的時候,我沒有注意有這麼多的「」。肉搜出來,放在一起比較,別有一番(惡)趣味。許多人的童年記憶都有繪本《威利在哪裡》,我小時候也愛在人山人海中找尋主角威利。拿來做比喻的話:我沒有刻意要把「威利」放進詩裡面,如果不小心進去了,「威利也只是剛好在裡面;「威利」常常當不上主角。

寫到這我必須舉個手,像報告老師我要上廁所那樣,對你懺悔。上次的回信,我離題亂跑了種種介紹的「方法論」,卻沒直說重點,寄出後我深自檢討著。虛答一題,拋送空氣人形的我,可以預期你的苦惱;沒想到你居然還替我生出一段說法,很可靠的經紀人總是替任性藝人的發言擦屁股。我感謝你的「擦屁股之恩」。我也喜歡你送的「肖像畫」。

所以我也要用「法蘭克學派」的方式作答。(喂,太「誠實」的答案,也讓經紀人苦惱呀!)我是怎麼組構《mini me》呢?我還真的必須要把它們硬湊起來:這本書主要的星群,離我的現在很遠,書的第一稿甚至在兩三年前就完成了,單憑雛形,它比《弄泡泡的人》早,是我的第一本書。寫這封信的當下,《mini me》來到第五稿,就像惠特曼對他的《草葉集》所做的一樣,加上新作、拿掉舊作、拿掉舊作裡不滿意的段落。有趣的巧合,《草葉集》裡最有名的詩也叫做〈自我之歌〉。

mini me》不是完足的,它裡面有太多主題、語感、風格異質的單元兜在一塊,是秀拉點描派的相反,大體來看沒有意思,逐點夾來檢視,比較有感覺。出書時間拉長,我也在長大,的確,作品為我處處留下了麵包屑當作者想用文字的銀針固定住什麼時作品常很可惡的反將一軍。打開亂七八糟的文件夾,「過去的我」像麵包屑一樣對著抽屜外的我揮手叫喊著。因此說《mini me是關於「我」的詩集也是可以的。至於分輯,其實不足掛齒,把作品排成有故事的形狀是技術問題。儘管個體時空相異,星座還是能夠成立——尤其在有心人的眼裡。你有心,好心地從我朦朧的邏輯出發說了具體的故事。故事能夠保護看星空的人不至產生一種「要掉入星空深處」的暈眩感。

我和「我」有什麼異同?沒有不同,我就是「我」。我認識的大多數作者,都選擇和「我」劃清界線(麻煩的是,線出現之後就得再劃一條線,得常常做這件事,像剪指甲一樣),這和性格有關。我呢,覺得被當成「我」好刺激,想像力作為一種外露的存在,我的確也挺享受一種更風格化的樣子(?)——也可能因為我還不在那兒,才能意淫自己在名聲醜聞鎂光燈下的各種pose。

不要不相信直覺!〈驚蟄〉就是堅硬的閃電、銀色的鑰匙、當然只能是「我可疑的筆直的刀子」。

mini me》,陳柏煜,時報出版

柏煜的首部作品就是那本偶爾會被誤認為小說的散文集《弄泡泡的人》,曾獲小說家林俊頴、張亦絢專序推薦肯定,而成形時間其實更早的這本《mini me》,則是他真正的處女作,也是第一本詩集。學生時代即陸續奪下政大道南文學獎三種文類首獎,不論是詩、散文或小說,對陳柏煜而言都是駕輕就熟以文字丈量與世界距離的美好方式。這部詩集時而閃現著孩子氣的甜,或來自大自然的靈光神思,同時,又召喚大量跟身體和觸覺有關的隱喻,讀者可被深深觸動或者逗樂,獲得語感的妙趣,以及可能讓身體通電的驚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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