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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喜欢宇多田当然有一个原因是她与我的年少时光是重叠的,我至今都记得我在参加联考的中午,广播里面正放着她的歌。但是另一个原因是,她是那种技巧与生命感受合而为一的歌手,谁会不喜欢这样的创作者呢?她同时证明了艺术与人生都是有价值的,或至少在他们携手合作的时候。还有一个原因是最近几年才出现的,当她从一个要进哥伦比亚的天才高中生,变成一个饱经风霜的中年人后,我也差不多走到人生的一半了,看到她仍然在创作,我就想说,人生总有些事情是不断前进的,总有一些不是徒劳无功。
如果要特别挑一首歌,我应该选一九九九年宇多田光的 first love,我知道全世界应该有几百万人都是这个选择,可是我有特别的理由。高三的暑假我为了买宇多田的 first love,一个人骑车杀到玫瑰唱片。隐地刚好在现场举办签书会。我买了唱片,心满意足的骑车回家,就在骑到大安森林公园的时候,我被一个背着相机的中年男子拦下,大约跟我现在差不多的年纪,很斯文的样子。
他问我刚刚是不是在玫瑰唱片,我说「是」。他又问:「是不是去看隐地?」我说:「不是,我有看到他,但是我是去买专辑」。他有点狐疑地看着我,接着又问:「你知道隐地不是影帝吗?」我说:「我知道啊,是个写诗的」。后来我们讲了几句我忘了,总之他要我骑脚踏车从远方骑过来让他拍一张照。我照着做。但是他觉得我骑得有点慢,要我再来一次。于是我重来骑一次,然后他似乎颇满意。临走的时候他告诉他是中时艺文版的摄影记者,但是我忘记了名字。他还跟我要了电话。几天之后家里有一通电话,就是那位大叔,他要在艺廊办展览,说里面有我的照片想邀我来。但是那时我很闭俗,所以就没去。
现在想来觉得一切都非常奇妙。不只是因为现在我成为一个摄影大哥,而是因为那一年夏天一切都停留在最好的时候:宇多田的第一张专辑、高中快毕业的闲暇、对于隐地以及其它所有艺文知识的模糊向往,还有脚踏车以及大安森林公园的阳光。所有稚嫩而美好……
我不禁有一个俗烂的想法,那个拍照的大叔,会不会就是现在的我,他知道这辈子最好的时候是什么,所以他穿越到了过去,把年轻的自己记录下来,然后邀请年轻的我来参观自己的展览。如果以后我成为大师,我指定纪录片一定要拍这一段。不知道那张照片现在在什么地方。但如果有人知道也不要告诉我,我觉得某部分的自己留在那里很好。
文|汪正翔
台湾大学历史研究所硕士,波士顿美术馆艺术创作硕士(肄业),接案维生,也从事摄影评论与创作。著有《My Scenery Only for You:那些不美的台湾风景》、合著《认同的例外:他们的飞行纪事》、《摄影泡沫红茶》。目前看得见,会按快门。相关著作:《旁观的方式:从班雅明、桑塔格到自拍、手机摄影与IG,一个台湾斜杠摄影师的影像絮语》
【本期杂志介绍】
《联合文学》杂志 NO.458:今天的玛莎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