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0歲組】新詩首獎:YU〈龜〉(作品節錄)
你探出頭來
每個動作都盡可能地緩慢
緩慢一如時間在夜晚
有些事情顯得異常脆弱
譬如你的頭部
必須時常躲進一處
沒有陰影的空間
每份心事都是獨特的
有時糾結成一團
紊亂棉被
只能以最溫和的觸碰
在生活中摺疊
─完整作品收錄於《異質邊界:110年高雄青年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文|YU
二十多歲。高雄人。醫檢師。寫作者。
【19-30歲組】短篇小說首獎:陳二源〈最後的劍蘭〉(作品節錄)
霓虹燈光秀為盛宴開場,泛黃的照片緩緩播放,那張永仁蹲在田裡的身影喚起他心中潮濕的印象,那是他小學六年級的導師拍的。
那是一個週三午後,下午沒上課的永仁幫忙他們種花。
這是那批六萬顆種子的尾聲。為了讓收成時間錯開,他將這三分地切成三區,分成三週下種,天氣沒有意外的話,會在過年前開始收成,這個第三區塊會剛好在除夕前收完。
那日,兒子跟妻負責排種子,在他用中耕機經過翻起的田溝中,約略以手掌張開的大小間隔,將如大顆蒜頭形狀,直徑約兩公分球莖種子平放,從田頭到田尾放好一排後,他再用中耕機從側邊翻土,將種子覆蓋。
老師來的那時,他們正從田尾返回,種子像棋盤上的棋子整齊排列,那是他們家的希望。
「永仁好體貼。」下機車的老師,拿出相機按下快門。
只是同學可不這麼想。隔天放學,老師在聯絡簿上用紅字寫:「要和同學融洽相處。」
他問那是怎麼回事?
永仁說,老師跟同學講了昨天的事,他隔壁的同學下課說:「我爸說要好好讀書不然以後會去種田。」
「我叫他閉嘴。」我只是推了他一下,他跌到地上就哭了,玻璃心。
「我有這樣教你嗎?」他用力拍了永仁肩膀,他站得直挺。
他想起那年颱風天兒子跟著他們下田搶收,儘管劍蘭搖得東倒西歪,風怎麼吹也沒把他吹倒。
是啊三生有幸,除了學費,永仁從沒令他擔心過,從小跟著他下田的身體精實壯碩,遺傳的勤儉個性,一隻摺疊黑白畫面的西門子手機,就足夠用上好幾年。大概唯一遺憾的是:他曾經想像中的美好家庭,終究不是這輩子的畫面。
─完整作品收錄於《異質邊界:110年高雄青年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文|陳二源
筆名AB,屏東人,希望自己沒上班的時間可以種種花跟檸檬,但最近沉迷Switch。曾獲桃城文學獎、大武山文學獎。
【19-30歲組】散文首獎:吳湋〈奶怪〉(作品節錄)
母親要父親用他不知從哪學來的奇異醫學知識,為時常胃脹氣、腸胃生病的我按摩腹部。母親將藥膏抹在我腹部的肌膚上,涼涼的,父親的雙手則在腹部上順時針抹著圓圈,說這樣會幫助排氣;按摩的結尾,父親在乳頭上捏了兩下。
「這有什麼作用?」母親問。
「把體內不好的東西排出來。」父親說道。
往後父親不在身邊的日子,我得要知道怎麼自己按摩腹部,從小抽屜拿出涼涼的藥膏,在床上躺好,自己在肚子上抹藥,用手在肚子上畫順時針,最後要在乳頭上捏兩下。有沒有排毒作用我是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很舒服,感覺乳頭小小嫩嫩的,捏起來是種奇特的感覺。
國小三、四年級,母親發現我的乳頭周圍有隆起的現象。
她擔心極了,立刻到醫院掛號,並親自跟導師溝通,請她允許我特例不跟同學吃一樣的營養午餐。
咦?妳為什麼不吃學校午餐?妳自己帶便當喔?
同學簇擁在一旁問著,好奇的等我打開飯盒。裡頭皆是沒調味的清燙飯菜,從沒吃過的香草豬肉,是母親從有機商店買的。「這豬肉很貴喔!不准浪費掉或給別人吃了。」母親將通紅的生肉塞進冷凍庫時告誡。
「妳的便當看起來好好吃喔!讓我吃一口好不好?」
我勉為其難挑了一小塊碎肉,摻雜些玉米粒和青菜,遞給了一旁的同學。
醫院真是讓人神經緊張的場所。為了檢驗,看著零零總總的器具侵入肌膚之下,嚇得我在診間大聲哭叫。
回到母親工作的地方,阿姨們問剛剛去了哪裡。母親解釋到擔心我提早發育所以帶去檢查。
我在遠遠的地方默不吭聲,看著大人談話,尚未從方才的驚嚇中回復。
「不是本來三四年級就差不多開始發育了嗎?」
「是啊我以前女孩子的時候差不多這個年紀胸部就開始隆起了。」
「是這樣喔……」母親說。
「啊唷妳太緊張了。本來到這年紀就差不多在發育了呀!」阿姨們笑著母親,就如同沒任何事情發生一般,母親與其他大人自然地轉變話題。
─完整作品收錄於《異質邊界:110年高雄青年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文|吳湋
高雄鹽埕人,高中開始移居他鄉,16歲在嘉義、19歲住台中、23歲到了板橋,但內心最心心念念的,還是南方的太陽與海。
【19-30歲組】散文首獎:何承蔚〈Mrdax tasing〉(作品節錄)
自牡丹山拔營後我們持續向西前進,穿越滿是短箭竹的支亞干草原,終於在接近中午時重新回到位於中央山脈主稜的傳統路徑。然而不知是因為無須再與盤根錯節的植被拚搏而鬆懈,又或者是長期處於藍天綠地的環境令人視覺疲乏,我們竟以一種近乎淡漠的心情將餘下的山頭自待辦清單上逐個劃去。直到從萬里池的箭竹迷宮中穿出,谷地末端的幾聲動物驚鳴才再次讓隊伍振奮起來。
咿呦、咿呦。尖銳的水鹿警戒聲在山谷迴盪。
靠近萬里池畔,泥沼上滿是重疊散亂的水鹿蹄印。這種大型哺乳類和高山湖泊、草原地景幾乎便是登山者攀登能高安東軍的全部原因,對於鹽分的渴求使得牠們徘徊在營地附近,準備接收遠道而來的離子和礦物質。與其他山區但聞人語響便驚惶逃竄的同類相比,此地的水鹿更像是半依賴人類的投機動物,生態棲位與在美洲街頭尋覓殘羹的浣熊雷同。
能高安東軍與水鹿之間的連結是如此緊密,以至於我在上山前對於拍攝鹿群並不特別期待,僅覺得是行程中必定會見識到的附屬價值。不料連續幾日水鹿都只在夜晚零星出沒,與想像中有如攝影棚般的場景相差甚遠。萬里池是縱走路線中最後一個有機會遇到鹿群的紮營地,因此在搭好帳篷後,幾人便散開搜索水鹿蹤跡。然而突如其來的陣雨使眾人不得不躲回帳篷,無奈之下只得將未能拍攝水鹿群的遺憾默默收起,直到半夜起身上廁所時,發現不遠處的坡地上有十多對閃著光的眼睛。
鹿群至清晨仍未散去,原本天亮動身的規劃也因為對水鹿的著迷而自動延遲。再次攀上得以俯視湖面的稜線時天已大亮,湖畔悄無聲息,箭竹上的露水反射著與半夜的水鹿眼睛相似的光。
─完整作品收錄於《異質邊界:110年高雄青年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文|何承蔚
一九九七年生的高雄人,目前就讀於臺北醫學大學醫學系,曾獲打狗鳳邑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菊島文學獎、後山文學獎等。
【16-30歲組】圖像文學首獎:謝秉璋〈荒山行〉(作品節錄)
─完整作品收錄於《異質邊界:110年高雄青年文學獎得獎作品集》
圖文|謝秉璋
2002年出生,很多話(畫)的人。鍾情於生物演化史及視覺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