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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月精選】大人的成長備忘錄 專訪鄭麗君

by 郝妮爾

鄭麗君重譯《小王子》,聊起她的孩子與這本書的相遇,那也是個緣分。「唸給我的孩子聽的時候,他剛好六歲,跟書中的開頭一樣,也是六歲。」她說彼時孩子已經識字,但她仍樂於為之朗讀,「透過聲音,能夠慢慢加深孩子的感受力,他們可以在故事中經歷很多感情,體會相遇與分離,甚至體會死亡。」
也因為長年來陪伴孩子閱讀與成長,鄭麗君生命中諸多零散的記憶,也似乎重新被她體會了一次。

鄭麗君
前文化部長,現任青平台基金會董事長。生於台北,曾就讀台大哲學系,法國巴黎第十大學哲學博士候選人。二○○四年擔任青輔會主委,二○○八年接任台灣智庫執行長,並於二○一○年創辦青平台基金會。二○一二年擔任不分區立委。二○一六年擔任文化部長,四年任內以建立文化治理為目標,提出「部部都是文化部」等理念,完成包括《文化基本法》等多項立法,推動各項文化扎根政策,提振台灣文化內容。二○二○年十月,鄭麗君回任青平台基金會董事長,設立「永續民主研究中心」,關心「民主社會的永續發展」,前瞻台灣年輕人的未來。

回憶小時候,鄭麗君說她的父母自中部北上創業,白手起家,鮮少有時間顧及買玩具或者書籍給自己,「所以愛書的我,從小就很喜歡窩在學校圖書館,我到現在還記得那個氣味。」她說的是堆放在老舊紙業散發出來的味道。

那麼,年幼的時候在圖書館讀什麼?繪本嗎?

不,她說,不若現代繪本選擇種類繁複,鄭麗君記得童年時候沒什麼繪本的概念,「我們那時候是說『故事書』。」她記得自己曾在學校圖書館中,翻找出一本童話版的《美人魚》,印象太深刻了,「因為讀完以後傷心了好久,那個悲傷的感覺我到現在還記得。趴在桌上,思考生命的幻滅。」她說。

鄭麗君笑說,至今想來,兒時的自己確實是個心思敏感的孩子,但即便故事會給予孩子幻滅的感受,那都是很好的鍛鍊方式,鍛鍊日常的領悟,培養同理的思考。

故事裡有傷痕也有良善

當然,不只是對孩子,於大人來說亦然。有時候我們可能得藉由故事,才發現自己的觀點有所變化。

鄭麗君以繪本《快樂王子》為例,她說:「大人若看過王爾德的原著版本,回頭看繪本,會覺得饒富趣味,加上插圖和改寫,傳遞出另一種生命力。」過去許多人恐怕都是寄情於故事中王子的關懷與善意,然而鄭麗君近年重讀,卻深深被故事中的燕子所吸引,「燕子陪同快樂王子去愛這個世界,因而對王子產生出的情感,我覺得很動人。」

又或者,像是《花布少年:瓦蘭廷的彩色世界》中所呈現的色彩世界,鄭麗君介紹故事的主人翁「面對衝突跟暴力時,瓦蘭廷選擇用喜愛的色彩去縫補傷痕,給予善意」她翻到主角使用縫紉機的畫面,為我們說明:「他說『要把傷痕重新縫補起來』。」

在她的介紹下,繪本充滿了給予孩子的啟示,同時也是大人的成長備忘錄,長大過程留下的善與傷,最終或許都會在繪本中以看似童趣的隱喻,精準的刺進我們的心中。

《花布少年:瓦蘭廷的彩色世界》,琪亞拉.梅扎拉瑪 /著, 尉遲秀/譯,雷薩.達勒文/繪,聯經出版。

《快樂王子》,奧斯卡.王爾德/著, 海狗房東/譯,梅希.派樂地.薛林/繪,聯經出版。

陪伴一則故事,讓記憶甦醒

繪本總是無意中撞見我們生命的模樣,由是,在與孩子分享故事的過程,其實也是在分享我們的生命。《魔法阿嬤:豆豆的夏天》恰好可作為一種例證。

這是一本從電影轉化為繪本的作品,魔法阿嬤的形象深植於某個世代的人心中,那股生猛的生命力,以及其中傳達悲天憫人的關懷,在書中深入淺出地被寫下。「鄉村裡的各種聲音,對孩子來說還是會怕,可是阿嬤什麼都不怕,用扇子搧一搧風,就睡著了。」鄭麗君說,這個故事很棒,更棒的是,在與孩子分享的過程中,她能夠順勢聊到:「我也有我的夏天。」

她年幼時經常生病,每逢暑假,父母就會把自己送到大甲阿嬤家,讓她在鄉村中跑一跑,「我跟阿嬤感情很好,所以很能體會故事說的,鄉村與都市聽到的聲音與氣味,那種感覺完全不一樣。」

在與孩子分享這段往事之際,她體會到所謂的「陪伴」,就是參與彼此的生命。「我們參與孩子很多,其實也要讓孩子參與我們的。」她說。例如帶孩子上小學,他們在開學前夕去新學校走走,孩子問為什麼?她回應:「我記得我的小學很大,第一天走進學校看到那個偌大的校園很害怕,第一堂下課衝出去玩就迷路了,走不回教室。」她的孩子聽了,便說:「知道了,我會記住我的教室。」

陪伴是親子之間的互相參與,有時候也是此刻與昔日的對話。「其實很多事情我原本都要忘記了,不過跟孩子提起以後,很多事情就變得很鮮活。」她歷歷在目的那些事情,細節到第一堂課衝出去玩的鐵製欄杆,一路往上爬,打鐘的時候自己停在最高點下不來,迷路的時候在走廊上一間一間教室衝去尋找──記憶好像一下子醒了過來。

把初心寄情於一張同樣的椅子

成為大人以後,尋找初心變成一個艱難的課題,但若有一兩個故事陪著自己,就彷彿找到捷徑似的,我們可以隨時回返過去的自己。其實,這也正是《小王子》一再提及的事。

鄭麗君總說她十八、九歲的時候特別叛逆,叛逆得少年老成,總覺得自己不再年輕,「可是現在我已經超過五十歲了,卻覺得自己好年輕。」她笑了一笑,說如今思考「大人」的定義,覺得那並非年齡或者必然的心境,而是一種「你跟自己的關係、跟這個世界的關係。」

她在翻譯《小王子》的過程中,發現那些怪誕的大人,共通點皆是迷失事物的表象,失去了本然的好奇心,進而變得與世疏離,可貴的是小王子與這些怪誕大人的相遇,通常不帶批判,而懷抱真誠的對話。好像那是一條永遠都行得通的路——我們能夠靠真誠,回想起對生命美好。

帶著這份信念,鄭麗君長年以來有個習慣。「無論做什麼工作,我都是帶著同一把椅子。」她說,從「台灣智庫」開始參與公共事務,乃至後來擔任立法委員、文化部長,她都是帶著同一把椅子進辦公室。「本來只是一種習慣,因為坐自己的椅子比較舒服,久了就變成提醒——不管換什麼位置,所追求的目標應該都一樣。」

《魔法阿媽:豆豆的夏天》,王小棣/著,查理小姐/繪,原動力文化。

為了她的玫瑰花

時至今日,鄭麗君學生時代的叛逆,已被更大的責任感洗去。但即便作為一個懷抱初心的大人,也有可能在某些時候覺得孤獨。

鄭麗君分享她在逆風行腳團的故事,當年他們靠著雙腳,從台灣頭到台灣尾,二十二天走了五百多公里,她是領頭第一人,後頭跟著一大群年輕人。某次被問到,走在最頭,最怕什麼?她說:「最怕走到一半回頭,後面的人都不見了,剩我一個。」

這份孤獨地描繪是如此具體,清晰可見。卻也是懷抱著信念、致力於公共服務的人經常擁有的感受。

即便如此,鄭麗君繞回《小王子》的故事,故事中最經典的一段,莫過於小王子與狐狸所建立起的羈絆,他們為彼此所花費的時間,使得二人的關係變得如此重要,讓這份眼睛所看不見的關係,深刻的留在心底。

鄭麗君以這樣的心態面對她的信念、面對她一生所追尋的自由,如此結語:「我後來的體會是,我們要一起追求一個共好的社會,才有辦法讓每個人自由地成為自己。人的自由看似是個體的,可是必須在社會中、在關係中實現。而對於個人而言,如果我們在面對世界、面對他人,在與外在建立關係時,遺忘了最本然的善意,那麼我們在人群中也是孤獨的。」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口中嚮往的那個共好的社會、社會中的人,似乎都成為她心中的玫瑰花,如同《小王子》裏頭說的,她對她的玫瑰花有責任,雖然有些事情即便耗費一生,也未必能看到終點,然而她花費在花兒身上的時間,已讓那些花兒變得如此重要。

採訪撰文|郝妮爾
宜蘭人,東華華文所創作組藝術碩士。「向予書苑」負責人。出版散文集《我家,或隔壁》、長篇小說《卡西與他們的瓦斯店》。創作範疇橫跨散文、小說、劇本、童話;同時耕耘評論與採訪寫作。

攝影|YJ

■ 2022 七月號|453 期  ■

本期專題邀請創作者分享一本繪本如何誕生,收藏推廣專家談閱讀的法門及各式各樣的魅力繪本,更帶來不同主題的繪本書單,既能輕鬆入門,欣賞紙上時空,就連送禮都能夠有創意又不失品味。讀過這麼多繪本,也許創作者努力想告訴你的是,善待自己,善待每一個人,一切都會順利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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