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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年蘭陽文學叢書】《在宜蘭,和文學相遇》、《我沒有刻意經過你》作品節錄

by 專案部

是什麼領著我們,如溪水般流過、匯聚,抵達名為文學的岸?

今年度出版的兩本蘭陽文學叢書,分別是散文集《在宜蘭,和文學相遇》與詩集《我沒有刻意經過你》。兩者文風、文體相異,卻都將文學與時光賦予生命的豐厚,凝鍊成冊。

「那一幅詩意盎然的畫面,清晰如昨」

蘇麗春的散文淡雅風趣,平易近人,字裡行間盡是作者對生活的觀察,留下一禎禎值得再三回味的記憶如畫。

文中逸趣橫生,家庭關愛、師生相處、文人互動,和美食記憶,故鄉的一切令人眷戀;歲月流淌,當日常構成幸福的岸,《在宜蘭,和文學相遇》就此和讀者們相遇。

「感謝在蜿蜒河徑上/溫柔擺渡的風」

林雨萱的詩作讀來沉靜,好似濕漉草地上的一道陽光,其文字如細雨點點,緩緩浸潤讀者的內心,在深層處積累成情感的暗流。

「在生命的皺褶中/繼續更迭/思念的紋理」,往日珍貴的相遇,成為未來不息的想念,推動著她完成《我沒有刻意經過你》,抵達安歇自我的岸。

蘇麗春《在宜蘭,和文學相遇》〈一片冰心在玉壺〉節錄

「洛陽親友如相問,一片冰心在玉壺」,小時候讀這句詩,只覺得它美,美在哪裡卻說不上來。

為什麼要把冰心放在玉壺裡?玉壺應該就是月亮吧?那麼冰心又是什麽?像冰一樣晶瑩剔透的心嗎?

連串疑問一直放在心裡,很長一段時間,我只簡單地覺得這句詩就是:「月亮代表我的心」。

但究竟「冰心」是什麽?疑問擱淺。

從小喜歡閱讀,稍長一點開始嚮往寫作,偷偷做著「作家」的夢,是誰說人因夢想而偉大?有些夢根本是妄想,當作家,於我而言應該就是妄想,而非靠努力可以達成的夢想。

天賦不足、才思不敏、感受力薄,一座座的大山堵在夢想的路上,讓我更清楚自己的作家夢想,只能在夢裡偷偷地想。

幸好還有太史公說的「雖不能至,然心嚮往之」支持著我。於是,拋開先天不足的貧土,開始調養後天的文學菌種。不能寫書,總能讀書吧,我一躍而入浩瀚書海,翻滾泳仰,樂在其中。

家中姊妹兩人,妹妹勤勞能幹,擅長家務事,是媽媽得力的幫手。而我,手腳笨拙加上混水摸魚,媽媽最常說我是「叫你燒香就打斷佛手」、「叫你洗碗就打破盤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只是它們跟我八字不合,常常家裡最金貴的那個盤子,一到我的手裡就會滑到地上,「哐啷」清脆的聲音讓媽媽瞪眼。所以只要手捧一本書當護身符,媽媽忙碌中一抬頭,正想開口叫我做家事,馬上改成叫妹妹,後面還加一句「閃卡邊,莫佇遮扴跤絆手」。

其實也不是拿書當護身符,我是習慣有書相伴。居家時一本書隨著我到處遊走,從床頭到餐桌,再到沙發,就連等待電腦開機的那個片刻也可以瞄兩行字。對我來說,書是身體的一部分,從晨興到夜寐,形影不離。外出時,不論近程、遠程,行囊中一定有書隨行。記得有一年去歐洲旅行,隨身帶的是《後山探險》,書中寫的是十九世紀外國人在台灣東海岸的旅行,古今交錯、台灣歐洲,人在異地旅遊,心卻在書中流連。就連平日上班,跟學生們一起晨讀十分鐘,也覺得心靈滋潤。同事曾說對我印象深刻的就是邊吃飯邊看書,以書配飯,讀著讀著,一本又一本的書拌著飯菜,成為生活中的營養。也許有人要批評我不衛生、妨礙消化、對不起食物,我全部都認了,但是請不要搶走我手中的書。

從閱讀到寫作,其實是隔著高山大海,其中唐詩宋詞是最明顯的實例,儘管背了很多唐詩,讀了不少宋詞,又何嘗寫過一首詩、填過一闕詞?這種高難度的文字功力,就留給古代的文人,活在現代的我,只要能讀一讀詩詞,感受詩中的意境、詞中的情懷,就心滿意足了。

今年四月去京都賞櫻,許多詩詞中的文句跑到眼前的美景,忍不住想把它們請出來歌詠一番。看到櫻花如雨飄落水池,感受到「落花水面皆文章」的詩意。近江八幡煙雨中的柳樹新綠,讓宋祁的「綠楊煙外曉寒輕」直接躍上樹梢。行走在大原三千院的山徑,正想著「何妨長嘯且徐行」,忽一會兒「微冷,山頭斜照卻相迎」又浮上心頭。

有幾句詩,日子就過得有滋有味。手中有一本書,心情便有個落腳處。是否當作家已經不重要,孔子說:「好之者不如樂之者」,我就是那個樂在其中的快樂書蟲。何必拿當作家來折磨自己,那個偷偷的夢想就讓它定居在夢中。

雖然累積了幾篇拙作,也出了幾本小書,但李白早就說過「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自己的文字幾錢幾兩,心裡清楚,是前輩們溫暖的手拉了一把,滿足一下小小的虛榮,掛著作家的頭銜,心虛得很。

因為去京都旅行緣故,陸續讀了幾本有關京都的書,比起自然風景的優雅,書中的人文意境令我沈醉。萬城目學的《鴨川荷爾摩〉、《荷爾摩六景》、《到此為止吧!風太郎》,還有森見登美彥的《太陽之塔》,奇幻的故事情節包裝京都人的生活節奏、歷史典故,讓心在京都繼續旅行,還有以前讀過的川端康成《古都》,都讓我從書的世界窺見更多日本人的心靈倒影。

漫遊書海,最讓我情有獨鍾的還是詩詞的典雅。《唐宋詩舉要》、《宋詞三百首》、《人間詞話》、《迦陵談詩》、《迦陵談詞》為我指點迷津,讓我得以翺翔詩人的心空,瞥見半畝方塘裡的天光雲影。

喜歡陶淵明的〈歸去來辭〉、〈飲酒詩第五〉,當然還有〈桃花源記〉、〈閑情賦〉,也曾把他的詩句寫在我的小詩〈夢想結穗〉裡。

夏日涼風輕拂

點染金黃的青綠田野

漾起一波波稻浪

 

彷彿看見

田園詩人的身影

夕露沾彼衣

但使願無違

 

稻香迷漫的田野

演奏

粒粒新榖

夢想結穗的樂章

李白的〈將進酒〉、杜甫的〈秋興八首〉都是經常縈繞在我心頭的詩句。

王國維的《人間詞話》,引領我進入宋詞的幽深迷離,最喜歡辛棄疾的〈青玉案〉,想像「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的璀璨畫面,低吟「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的欣喜,一字一句都是深入骨髓的喜愛。

方瑜教授在台大開放課程中講述辛棄疾的《稼軒詞》,是我近半年來搭配文本、書寫筆記,和台大學生一起上的課。某日教授講解辛棄疾寫的:「酒杯秋吸露,詩句夜裁冰。」彷彿一線天光,穿透心中的雲霧,在玉壺裡的「冰心」,原來指涉詩人的玲瓏心思,不論是在玉壺或在靜夜,被文字折磨的酣暢,只有「過癮」兩字差可擬。

「一片冰心在玉壺」,余心之所善兮,雖九死而不悔!

林雨萱《我沒有刻意經過你》節錄詩二首

〈纜〉

電線

有種難以抗拒的魅力

它們靜默的在天空

走出交流的阡陌

卻是孤獨的紋理

 

我喜歡它們安靜的

交集

還有經久不變的

社交距離

攝於宜蘭市區

〈旅人何苦為難旅人〉

在同一個車廂巧遇

你還沒到站

而我剛上車

 

鬧劇

你靠走道

我靠窗

 

車上

你想搭話

我想安靜

 

沿途

你盯著我

我盯著景

 

長途旅行是乏味的

我們都不是有趣的人

留下來

或是誰先走

這等待何等煎熬

旅人何苦為難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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