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写的欲望开始往上窜,我没走到电脑前,却走进了厨房。
刨掉黄瓜的皮,切正方块,等待高空弹跳,解冻的排骨烫过,煮汤唱起歌。
红椒黄椒一条一条,点点额头开始跳舞,牛肉块旁边晃着头跟随节奏。
陌生的糙米望着我发呆,洗涤泡水,无言以对。
切切洗洗弄弄,刀子与炉火交替,手不停地操作忙碌的过程中,我身体内部的骚动却开始逐渐平静,混乱纷杂的疼痛,小说里头不知如何整理的影像线索与人物原型,终于暂时在我脑子里头停下脚步,不再飞驰乱蹬。我终于可已逐渐看到他们一个一个脸孔的表情,我等着他们的轮廓逐渐清晰浮现。
而我那份想写的高涨欲望,逐渐地,便从头顶开始沉静下降,落至眼睛,降至鼻尖,缓缓褪至喉头。
我知道,水位下降至胸口的时候,我的手指尖便能渗滴出文字。
想写的欲望开始在腹中翻搅,我没走到电脑前,却走进了厕所。
没有办法处理的慌张,坐在马桶上我先专注收缩自己的内脏肌群,嘴巴呆张,看自己尖尖的脚趾头搁在白色地砖上,青筋从脚背上一路往上爬窜。穴道与经络,此时气血滞郁,太阳穴肿胀。
堆积浴缸两侧的书籍用来作为创作的占卜使用,我深信不论翻到哪句话,都可以作为短篇小说的开端,或是一日生活的指南,是上帝默默的暗示允许。
不过我老是习惯性地尝试要排泄掉腹中想写的欲望,生怕它在我腹中长大,日日让我孕吐疲累,吃掉我的理智。
我把门关好,这是专属我一人的小室,想写的欲望让我亢奋却格外无助,我必须暂时把自己关在这里,没人能闯进,轻轻对自己说话,轻轻聆听上帝,就连文学也不能阻挡。
每当我想写的时候,就去找我自己。
◆原文刊载于《联合文学》341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