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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月精選】青峰歌詞分析:〈是我的海〉/〈白日出沒的月球〉/〈藍眼睛〉

by 編輯部
track04
album_蘇打綠同名專輯 2005

〈是我的海〉

被取消的一年,聽〈是我的海〉

你知道我不想離開 你知道我有多無奈/如果時間一直走得那麼快/我怎麼對你依賴
——青峰〈是我的海〉

二〇二〇年或許可以稱作被取消的一年。聚會被取消、旅行被取消、日曆上填滿的行程一一被劃上叉叉。此時此景,十分適合回味蘇打綠在二〇〇五年的作品——〈是我的海〉,詞曲創作皆是青峰。這首歌誕生於SARS期間,而那年也是金旋獎被取消的一年,歷史總是意料之外的相似。那時擔任第二十屆金旋獎總監的青峰,眼看籌備多時的盛會停辦,於是寫下這首作品。這首歌曲便以無法挽回的心情為基底,青峰的唱腔從一開始的呢喃,到最後的狂吼,完整地呈現出力挽狂瀾後的疲憊與絕望。

歌曲的開頭以鋼琴單調音符的重複,形塑出失落的氛圍。歌詞寫著

這些日子以來 突然間變成一片空白/這段日子是否 沉睡中忽然哭醒過來
太多意外 沒想要勉強我感慨/太多困難  會讓人害怕看未來

日子呈現空白,正如被取消的事物,呈現出蒼白頹憊。哭著從夢裡醒來,這樣的方式,無疑是一種最心碎的喚醒。首段的歌詞,有如直球被最柔軟的捕手承接,所有的情緒都沒有了掩飾,只剩下無力的失落。之後青峰寫著:

是我的海 陽光的下午慢慢感染/當海不藍 飛起的夢想都變塵埃

海洋一望無際的質地,像是把一切事物都消融了。青峰將日子裡的一切都填入這片海中,於是他說「是我的海」,海裡的浪濤伴著音符拍打在耳際。陽光看似光明的特色,也被這片海洋慢慢感染,逐漸瓦解、消失。於是起飛的夢想都幻化成塵埃,值得特別說明的是那一屆金旋獎的主題是「夢想金旋」,蒙上塵埃的夢想,成了不捨的遺憾。

在最後一段,青峰將一切收束起來,但留下一點體溫,我們在疫情中以彼此的溫度取暖:

是我的海 寂靜的下午默默離開/海也不藍 轉過身不能再寵愛
我多想大聲喊 我多不想明白/我只想唱來一些溫暖 在我們心裡不會腐壞

疫情看似摧毀了一切,許多人事物因此而耽擱甚至不再復返,但青峰用歌聲來給這毀壞的世界一些溫暖,好讓人們心中的信仰不致腐壞。

文|林餘佐
嘉義人。國立清華大學中文所博士,現任東海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曾獲教育部文藝獎、林榮三文學獎、國藝會出版、創作補助。出版詩集《時序在遠方》、《棄之核》。

track05
album_蘇打綠專輯《無與倫比的美麗》2007

〈白日出沒的月球〉

明明都是浪費

要在青峰寫過的百首歌詞裡擇一珍重愛之,割捨無疑是一種困難,偏心又太合乎情理。

但我幾乎沒怎麼猶豫,選了十三年前發表的〈白日出沒的月球〉,第一次聽,為它神秘宏大又紛忙綴滿飾物的劇場感所迷惑,尤其中間一段獨白襯著吟唱,超拔於我當時世界觀中的「流行歌」,聽著也跟著唱,行事曆本子後面的MEMO欄都是歌詞摘錄。後來才知道,裡頭藏著小王子與他獨一無二的玫瑰,狐狸說,你為你的玫瑰花了那麼多時間,它才變得那麼重要。

其中彷彿化約了一項等式,黑石子般粗礪的語言,穿透螢幕像全身覆滿砂紙,但你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嗎?他唱:「是你浪費在我身上的時間使我變得 如此珍貴 守護得如此珍貴」。

然後他將變得珍貴,很弔詭,明明是浪費。差一點就歪成警世名言,勵志寶典,但是青峰只給出隱喻,不讓事情往最壞的地方死去,隔著一層,壞的儘管去壞,他都曉得。

密度,是青峰歌詞的一個強特色。而在他這裡,密度與朦朧同時發生。

若說他寫詞如寫詩,多是由於他很少走邏輯那條路。余佩真獲頒金曲最佳作曲人時說:「我太喜歡你的詞了,可是我又不知道你在寫什麼。」所有看過青峰歌詞的人都笑了,至今我也沒把握能將「度秒如年難捱的離騷」解釋清楚,但是朦朧不可知正成了其中的深邃與層次——即使它有時是修辭性的。

也曾對〈遲到千年〉、〈蟬想〉傾心過,回顧起來總少了點芒刺和複瓣,還是這首寫給黑粉們的霸氣宣言,能體現蘇打綠(亦能延伸至現在的青峰)從地下到商業舞台的一路磕絆曲折。

你聽他唱:「沒錯 你說的全都沒錯/別顧 哪個誰怎麼說/你就 照自己愚蠢過活/這樣 走下去絕對不會錯 」,鼻腔共鳴那麼圓熟,字又那麼挑釁,我嫉妒又羨慕他的真假音宛轉。那時我在合唱團裡錯誤的進入高音部。那時音樂還沒開始串流,實體就是全部,我在西門町五大唱片買了《無與倫比的美麗》。也是文青們都私下偷練青峰手寫體的集體經驗時光(但「手寫」直到我不再練習之後才成為流行),雖然,再聽的時機已經有點偏移,無論這首歌究竟說的是迴避或迎擊,那深信自己將變得珍貴的樣子,都太惹眼得招搖著手要我反覆播放。

文|李蘋芬
有詩集《初醒如飛行》, 生於晚春,現居木柵。

track06
album_蘇打綠專輯《陪我歌唱》2008

〈藍眼睛〉

地平線

其實詩常常很像泡麵,把情感事件濃縮後再泡開,那些原始成份被拆分為調味粉及油包,底下一層油炸過的麵體,開水一倒,卻忽地傳來不知何時聞過的香氣。

我喜歡〈藍眼睛〉這首歌,因為「藍眼睛」一開頭就被換成了海,情感對象先被濃縮至眼睛,眼睛又再被海所置換,連續兩次的轉移。我寫詩的時候,越是親密的對象,我越是迂迴;情感越強,越無法直接描述。透過不斷的意象轉移,原有的強烈情感也好像被慢慢泡開,不再那麼個人,有了經轉化過後的香氣,並讓聞者能有各自的感動。

〈藍眼睛〉以海與海相的變化譬喻情感的波動,雖然有「暴風雨」三字出現,但直到副歌出現之前,詞及曲搭配予人平靜又抑制的感受,海是「太安靜」、「閃著淚」、「閃爍」、「平靜地嘆息」,種種壓抑的動態搭配海洋廣大無盡的形象,製造出一種深沉的反差,逐步引導至那「累不累」的結論。

「累不累」後開啟了高昂的副歌,在相對華麗的譬喻及修辭間,忽然插入口語式的文字,其實可以有很相輔相成的效果,也可以讓讀者/聽者自晦澀中忽然得到一片清明,而能對整首作品更有體悟。

副歌宛若自海面起飛,以各種方式向前述那片無奈的疲憊之海告別,「冒險」、「走過」、「遠走高飛」、動作性的詞句讓壓抑的情緒終於流淌而出,海不再是被直接描寫的主角,而是要被離開之處。畫面逐漸抽離對海的凝視,我們看到了雲煙及彩虹,並且在終於落下的雨中領悟到無邊的海「沒有地點可以擱淺」。

副歌裡,或甚至是整首歌中,我最喜愛的是「地平線」三字。記得宮崎駿曾說《神隱少女》的高潮是千尋與無臉男搭乘海中電車那一段,我想「地平線」就是〈藍眼睛〉裡的海中電車,這三個字孓然出現,沒有沾黏任何形容詞,在整首歌低沉的靜海與昂揚的起飛冒險中畫出一道無語,用「地平線」三字本身的力量收納所有情緒,並接受最終彩虹的一閃即逝。

文|王姿雯
台南出生,台大外文系畢,曾獲林榮三文學獎新詩首獎,出版詩集《我會學著讓恐懼報數》,是個急性子,但寫詩很慢。

■ 2020十一月號|433期  ■

「放一顆星球/在你的眉頭/等你開口/再長出宇宙」從第一首作品〈窺〉到蘇打綠樂團,再到個人專輯《太空人》與《冊葉一:一與一》,同時也為多位歌手作詞譜曲。歌手青峰創作詩歌的時間已超過二十年,其詩意之鍛造,歌詞之嶄新,無疑是當今台灣樂壇最獨特的聲腔。
 
本期重啟兩天一夜訪問形式,邀請青峰的大學教授,現任教清大台文所的詩評家李癸雲,與青峰靜心做最深入的文學談話。以及由十二位當代青年詩人自選青峰作品,進行全方位的歌詞分析。說著「寫出每首歌的當下,我已經死了」,將內心詩意幻化為歌的青峰。或許連他本人也不知道,那些他細心接枝結果,人們熱愛著,歌頌著的詩詞裡究竟藏匿了什麼。
 
【本期雜誌介紹】

《聯合文學雜誌》NO.433:青峰兩萬字長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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