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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頻徵文「深夜解憂電臺──低潮中最溫柔的陪伴」 現正邀稿中!

by 編輯部

示範作
凌性傑/池上去來

從五月中到七月底,臺灣疫情三級警戒這段日子,島民有一種集體的情緒叫做「悶」。心頭總是雜亂,不知道什麼時候可以打開糾結。島嶼先是苦於乾旱,後來又遭逢暴雨侵襲,人們的日子就這樣一天捱過一天。防疫自肅也只能是用捱的,生活裡無處不是忍受,然而越是覺得憋屈,越要為自己找到舒心的方法。

那段日子,居住在雙北生活圈的人,被貼上奇特的標籤,不敢輕易跨區移動。有重要的事情必須回高雄老家,也得裝備齊全,到家之後自我禁閉在個別樓層,戳鼻孔快篩,確定安全無虞才跟家人碰面。從二〇二〇之初開始,生離死別的陰影籠罩這個世界,日常情境往往在某個瞬間發生裂變,在與不在、擁有與失去的命題,讓人情緒低落。或許正因為這樣,漸漸明白了,每一個可以安然度過的當下,就是最好的當下。

情緒低潮之際,我習慣靜心冥想,深長地呼吸,把雜念看成是烏雲,吐氣吹動這片雲,讓它逐漸飄飛遠去。當然也很懷念初入職場的時光,居住在臺東、花蓮六年,我收存了可供召喚的天空、山巒、河流、海洋,色澤鮮明地在腦海反覆播放。

我的朋友約瑟夫是個行動派,有說走就走的本事。不過是臨時起意,卻立即敲定了日期,約瑟夫幫我訂車票,我負責安排民宿,帶著各自的筆電去池上工作。一樣是在工作,但是轉換空間之後,未完成的工作變得比較可愛一點了。這也是我第一次有同伴的池上旅程。以前來池上,都是獨自一人,享受不結伴的樂趣。這次跟約瑟夫同處一室,倒也沒什麼不適應。最大的好處是,可以買遍當地特色食物跟對方分享,多種口味一次滿足。米製品與豆類製品是我們共同的愛好,這大概也是池上最令人留戀的滋味。

夜裡各自據守一張床鋪,聽著雨聲安穩入睡。睡前我做了五分鐘的能量清理,先是用溫熱的掌心貼覆著左胸,謝謝心臟維持舒服與規律。再用掌心貼覆胃部,謝謝它消化食物也消化情緒。接著撫觸自己的膝蓋,慰問長時間騎單車跟走路之後的疲累。最後摸摸腦袋瓜,告訴它切換思慮的開關,今天的勞動即將結束,明天醒來再重新好好運轉。

曾經在東臺灣生活過,每當在城市裡覺得呼吸不順、喘不過氣了,就會直覺地想要逃回東部「換氣」。東臺灣自然環境形成獨特的能量,氣場狀態透明清亮,像是保護,也像是祝福,幫助我重整呼吸的節奏,體內雜氣於是可以全部汰除。

池上歲月,無事最好。因為無事,所以無憂。這個多煩擾的世界,不難發現許多有事的人,自己有事也就罷了,偏偏還要拉扯別人跟著一起有事。無所事事的快樂,是池上提供給我的貴重禮物。

從前無法體會,為什麼每一次相聚可以顯得奢華,為什麼能夠自由移動竟然是奢侈的。有時感到疑惑,如果上天運行自有常道可循,那麼突如其來的無常又算是什麼?冥想時,擱置這些念頭,慢慢地吸氣,慢慢地吐氣,專注於呼吸,身體最好的、最舒服的姿勢,就是讓呼吸最順暢的那種姿勢。我在池上,深呼吸,這裡的天光雲影幫我把鬱結打開,同時也明白,離開此地以後,生活的修行仍要繼續。

《無量壽經》曾經描述一片極樂安穩的理想世界,那裡的所有眾生,彼此相貌沒有差別,容色美好至極,超越世間常態,都是難得稀有的。(我甚至可以想像,在那個世界每個人身體都是香的,只講好聽的言語,只跳好看的舞蹈,無心靈的痛苦,沒有敵意,沒有煩惱。)每到正午時分,德風吹拂七寶林樹,空氣中流溢芳香,漫天花雨飄揚紛飛。身處其中,只覺安和清淨,可以忘卻所有煩惱習氣。

尋常日子裡,每當靜心活動開始,我閉目冥想,觀想《無量壽經》裡的世界。但是在池上,我完全不需要冥想儀式,隨意坐著便已進入冥想狀態,心流自在,沒有任何拘束。我會記得某個下過雨的午後,雲山相繚,稻禾盈疇,池上悄無聲響,卻彷彿演說了一部《無量壽經》。

示範作
溫暮/蘿蔔滷肉

消毒水味、心電監護器色彩鮮明的蜿蜒線條、被空調吹動微微搖擺的白色布簾。外公穿著淺綠色袍子在床上沉沉睡著,母親坐在同色系的看護椅上讀書,注意到我走近,抬頭說:「回家燒一鍋蘿蔔滷肉吧,外公說睡醒後想吃。」──那是外公最喜歡吃的菜。說實話,我並不特別擅長廚事,甚至因為懼怕高溫炎熱,鮮少踏足廚房。然而母親開口要求時,我只回答了一個「好」字。

外公病了。

上了年紀的人,病來如山倒,前兩日還樂呵呵打來視訊電話,炫耀自己學會用智慧型手機,是跟得上潮流的時髦人。如今卻住在病床上,晦暗的臉色、枯瘦的手腕,除了身上那襲淺綠色的袍子,其他什麼都是蒼白的。親友們排班侍疾,輪到自己時,誰都期待遇著外公清醒的時候,能與他多講幾句話;卻也希望剛好碰上外公休息,這樣便不用看著他明明虛弱,卻強顏歡笑,只為安撫眾晚輩。

我是外公帶大的孩子,和他很親近,但年長後,我個性彆扭古怪,心裡那些惦念很少說出口。然而外公總是知道,知道在外地工作的外孫女其實很寂寞,天氣冷的時候,也會想家。於是,他會煮一整鍋蘿蔔滷肉,抱著鐵鍋,搖搖晃晃搭兩三小時客運,跨越幾座城市來找我。他從來不問我何時回去,只說:「外公來找你好不好。」

可惜那時候我太年輕,沒想過大鍋裡的蘿蔔滷肉有一天可能會吃光,沒興起跟外公學這道料理的念頭。如今母親要求燒一鍋蘿蔔滷肉,只能從自己和眾人的回憶裡拼湊食譜。

表姊堅持五花肉要先煎到表皮「恰恰」,滷的時候才能鎖住肉汁;弟弟說蘿蔔要切小塊一點,才會燉的軟爛入味;表妹提醒我先炒冰糖,焦糖化後滷肉才有漂亮糖色。仔細記錄下訣竅細節,一個指令一個動作,把甜味、鹹味兼之思念與感謝全都熬進湯裡,趕著探病時間,來不及試嚐便用保溫壺盛裝,附上一小盒白飯,送往醫院。

醒來的外公佝僂著背,靜靜坐在那裡,我招呼他吃飯,他露出笑容。外公小口吃肉,大口喝湯,早年工地做工習慣,無法控制的稀哩呼嚕,吃的急促,汁液從無力顫抖的雙手流淌而下,在床單上開出一朵朵深褐色小花。

外公吃了小半份蘿蔔滷肉後放下湯匙,我趕忙替他收拾。邊收拾邊問,「做得怎麼樣?」

「很難吃啊。」外公搖頭,「看來我得好好教你做這道菜才行。」

其實我也知道自己做的蘿蔔滷肉可以說是一團糟。五花肉煎得太柴、蘿蔔切得太小塊,滷完全散了、冰糖用的過多,甜味壓過了鹹。

然而味道本身不是重點,重點是它喚起了塵封的記憶。

「那你出院就教我吧?」我說。

「好,外公出院就教你。」外公回答。

一個不管是醫生或外公本人都沒辦法保證的承諾,給了我莫大安慰。

後來外公順利出院。只是病去如抽絲,後遺症尚存,醫生叮囑他小心休養,切勿操勞。即便如此,外公仍心繫向外孫女在病床上許下的承諾,幾通電話打來,催促著我去學做菜。他對我仔細口述食譜,並盯著我下廚,鍋杓鏗鏘之間,我成為家裡唯一擁有外公味道的人。然後,只要遇著假日外公想吃蘿蔔滷肉,掌廚的便是我。

我做的蘿蔔滷肉,是味蕾舌尖熟悉的味道;圍在桌前大口吃肉,燙到時吐舌哈氣的人們是記憶中的家人,此般情景似曾相識,讓人恍惚,感覺歲月停滯。直到發現盛滿滷肉的湯鍋快速見底,才明瞭只是錯覺。

於是便想起提醒正吆喝著大家吃菜的外公,不要狼吞虎嚥,細細嚼、慢慢吃,我們把時間過得慢一點,在一起久一些。

「低潮中最溫柔的陪伴」,募集微小卻有力量的生命體悟

聯合新聞網的閱讀頻道,與原創閱讀平台「讀創故事」、知識音頻平台「一刻鯨選」聯合企劃「深夜解憂電臺──低潮中最溫柔的陪伴」徵文活動,入選作品將有機會透過專業聲優朗讀演繹,讓文字書寫化為聲音頻率,以動人的聲音傳遞面對困境的勇氣及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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