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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讀書】不是看故事,而是看別人如何翻譯這本書——林文月

by 田威寧

林文月

一位事事認真的女子,一生專注而堅持。內斂、善感、優雅——是現代文壇最美的風景。著有《讀中文系的人》、《午後書房》、《飲膳札記》、《寫我的書》等散文集,譯有《源氏物語》、《枕草子》等日本古典文學。

Q:最近閱讀過印象最深的一本書?

退休後的閱讀較雜,會看比較專業的書,也會看雜誌。雜誌方面,台灣的《聯合文學》是我會看的雜誌之一,《文訊》做得很認真,史料保存做得尤其好,香港的《明報月刊》也挺好,我常看大陸的雜誌,有的做得很好。

書的方面,前陣子在美國這邊看到有新的《源氏物語》的英譯本,我想:現在還敢翻譯的,不知寫得如何?但像《源氏物語》這種日本古典文學的翻譯,在英語世界裡可能不會冀望有很多讀者,也許是為了節省成本,一般字會印得較小,會分上下兩冊;而這本是「一大本」,未分冊,開本大小像《聯合文學》,看起來很吃力——是指手捧著真的是吃力。因此我發明一個辦法:我的書桌中間比較寬、比較淺,把抽屜拉出來,把書的尾端放在拉出的抽屜上,書的其他部分在書桌的邊緣。我拿自己的翻譯本對照著看,看它是全譯或跳著翻譯,是全譯本,讓我非常敬佩。這本是兩三個月前才出版的,翻譯得很認真。

Q:自從翻譯《源氏物語》之後,妳對於這本書的一切都很關注?

假如別人是我,也會這樣吧,因為翻譯《源氏物語》,我花了五六年的時間。

我當時是傻傻地做,沒有覺得是要做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後來在西雅圖認識了一個人,他從前住在德國,在圖書館看到這個雜誌,很有興趣,便一期期地看下去,看了五年多。我的老師臺靜農老師對書法了解得非常深刻,但我不懂書法,我只是翻譯。有一期《源氏物語》提到有關書法的問題,那期臺先生看完馬上打電話來,說:「這作家太厲害了!短短幾句話,簡單扼要,一下子把握到書法的精妙處。」還有未見過面的女士寫信給我,表示︰「某一節裡頭講到香,我研究古代香料時查資料查很久,沒查到來源,在你的書找到了答案。」我想大概我沒有翻錯吧,不然在這方面有修養的人會看出來的。

我翻譯時看了很多書,當年也看了別人的翻譯︰包括日本人用現代日語的譯本、Arthur Waley的英文節譯本和Edward G. Seidensticker的英文全譯本。我翻譯的《源氏物語》出版後,我還看到大陸豐子愷先生的譯本。平常不會用那麼多版本去看一本書吧,是因自己做了這件事,所以會想看別人是怎麼做的——不是看故事,而是看別人如何翻譯這本書。目前我看的是第三本全譯的英譯本,我想︰這人一定要有很大的膽子、很大的興趣,和很大的信心吧,於是我便找來看了。

Q:妳對於細節的印象好深刻,且對《源氏物語》投注的心力似乎已超過自己的散文創作?

當然是這個樣子的。因為客觀地看,我本來沒有資格做這樣的事,我的日文只正式學到日本教育的小學五年級。我記得仗快打完時,我在上海就讀的小學老師帶我們看課本裡的一首詩,他教我們的故事背景,我竟然還記得:在九州的某個地方,有棵梅花樹開了,一個被遣放的人看到梅花樹,詠了一首和歌,說家裡也有一棵梅花樹,意思是「看到他鄉的花想起家鄉的花的心情」。我在台大教書時,有個九州大學的教授帶我去太宰府,說︰「就是這棵樹。」我忽然覺得我有印象,說:「我好像知道這個故事。」從和歌的最後一句想起來,想到第一句,並想起整個故事的背景,我自己也嚇了一跳——我有時記性很壞,但有時又會突然想起一些特別的事情。

Q:讀書時會作筆記、眉批或在書上繪畫嗎?

有時。我覺得眉批會把書弄髒,如果怕某些印象深刻的書以後不容易找到,我會夾個東西,或在夾著的條子上寫幾個字,但未必會保留。若是為了擴展到研究或教學,基於實用的目的,可能會寫幾個字,但我覺得我的字不好看,字寫上去,就把書弄髒了。我不會在書上畫圖,後來有些文章會自己畫一些,但不是畫在書上,而是畫在另外的紙上。那是因為曾經有出版社幫我的古典作品配了不適合的圖——都是「古代」,但十一世紀和十八、十九世紀無論穿著或髮型都不會一樣,他們會弄錯是因為不曉得。因此後來如果需要插圖,我就自己畫,畫得不好,但至少不會有太大的錯誤。

——原文刊載於《聯合文學》雜誌 2015 年 12 月號 NO.374——

文|田威寧
1979年生的張愛玲傳教士。政大中文所畢業,碩士論文為《臺灣「張愛玲現象」中文化場域的互動》。2014年出版散文集《寧視》。喜歡打網球和喝茶,喜歡費德勒和達洋貓。

照片提供|目宿媒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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