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bpx
Home 普通生活巷口文學院 【巷口新書攤】寫作的教與學 起點都是真誠的面對自己|崎雲 ╳ 張馨潔

【巷口新書攤】寫作的教與學 起點都是真誠的面對自己|崎雲 ╳ 張馨潔

by 林佑霖

創作是可以教的嗎?為什麼要寫作?關於文學,我們總有許多困惑,本次邀請到甫推出新作的崎雲和張馨潔來為大家解惑,請他們從各自的新書《夢中通訊》與《從下筆開始:40則圖破作文難題新方法》出發,聊寫作之於自己的意義,以及,同樣身為寫作老師,對於寫作的教與學,他們是否有什麼樣的體悟與疑問。

《夢中通訊》.崎雲╱著.寶瓶文化(2023) 

《從下筆開始:40則突破作文難題新方法》.張馨潔╱著.印刻(2023)

● 崎雲 本名吳俊霖,一九八八年生於臺南,新竹教育大學中國語文學系碩士,現就讀政治大學中文所博士班。曾獲時報文學獎、鍾肇政文學獎、吳濁流文學獎、國藝會創作補助以及各地方文學獎等。著有詩集《諸天的眼淚》、《無相》、《回來》,散文集《說時間的謊》。

● 張馨潔 是散文作家也是作文老師。國立彰化師範大學國文研究所畢業,從事作文教學工作十餘年,曾參與編輯翰林出版社《大滿貫國文主題探索》,目前於桃園經營國文作文補習班。散文作品散見於各報章雜誌,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全球華文星雲獎散文首獎,入圍二〇二〇年台灣文學金典獎。目前出版《借你看看我的貓》、《你是盛放煙火,而我是星空》兩本散文集。

希望帶給讀者的

崎雲(後簡稱崎) 《夢中通訊》談的是人與人、人與自我的關係,以及在不同的關係中留下的內在遺憾。如果給這本書兩個關鍵詞,一個是關係,另一個是連結,不只是對外界的連結,也是對內在自我生命苦厄的安頓。藉由不斷的提問去商榷自我的位置,如同馨潔在書中提到寫作者跟教學者的心法,透過分析自己在每一個練習階段的不同感受,也是整理生命狀態的方法。這本書裡有很多迷惘,也有許多可能並不完美,但能作為目前階段解答的答案。

張馨潔(後簡稱張) 《從下筆開始:40則突破作文難題新方法》最初是希望寫一本書陪伴外甥女,在這樣的心情之下開始整理這幾年來的教學心得,這本書設計成四十個提問對應四十個答案,方便查找,它有很強烈想解決問題的企圖。在教學時,我會花很多時間跟學生討論,為什麼要寫作?寫作動機是什麼?因為如果你無法發聲,相對來說你的話語權會被剝奪,所以寫作是為了學習如何表達,而在寫作過程中收集的材料,也會間接改變學生觀看世界的角度,開拓他們的視野。

寫作作為療癒

 我認為初期的寫作是可以療癒的,像學生在寫作文,可能只是寫一個很平常的場景,但寫作提供了一個回看過往的新角度,說是寫物,也是在寫回憶,透過寫作於是才能看見物件背後的情感。我自己的創作來說,對於寫作是否能療癒,我是遲疑的。寫作反映了思考的軌跡,它像是一種提醒,提醒你這些經驗只有一次,你的身體、意識、這一輩子都只有一次。寫作的療癒是讓你知道你存在於當下,而不只是對於過往的回顧。對現在的我來說,療癒是不同層面的意義,寫作真正療癒人的地方,是在於「思考」本身。

崎 寫作的療癒分成兩種,第一種是事件發生當下,寫作讓情緒有出口,但完成的作品可能只是痕跡。比如我動完捐肝手術後,身上留下了一個蜈蚣般的疤痕,身體的治療結束了,但傷痕永遠都在,它躺在你的腹部上不會消失。第二種是在拉開距離之後,重新看待事件,在書寫的過程中你選擇用什麼角度、修辭、句構、承接跳轉來談,在種種寫作技術的思考中,像是為自己動手術,重新治療過去的傷口,等作品完成了,這時的療癒才是真正的放下。

我不會把馨潔這本書當成單純的寫作教學工具,它告訴你要如何梳理並重新看待自己的生命經驗。在上作文課時,我也會讓學生畫自己的人生地圖,回想在每一個人生階段經歷了哪些事,寫作的療癒起點就是整理過往的事件跟經驗,才能發現原來這件事在我心裡留下了痕跡,而那個痕跡現在發芽,變成我個性裡的某一部分。

書寫的目的

 寫散文和作文,同樣包含了書寫技術和生命內在的寫作動機。我們常把散文跟作文分開來談,會認為作文就是為了考試,但某種程度上他們是同樣的,只是放在不同的位置。

 散文跟作文最大的差別是寫作目的不同,作文給你題目,要你在時限內回答,所以作文最大的要義是溝通,讓別人知道你的意思。散文則是自我的展演,它提供舞台讓你去策劃整場演出。散文最有意思的是,散文隱藏不了作者個人的品質。崎雲的作品像是自我整合的歷程,在書中談起父母的病與死,這些是非常沉重的經驗,可是在他的筆下還是有溫暖,有諒解,這是我們對自己的生命有一些後見之明的解釋。崎雲用很多佛經、對生命的觀察跟諒解去看待過往時,讀者會知道原來傷痕是可以這樣被看待的 。

 詩和散文是不同的書寫,詩對我來講是指認的過程,我常用佛教的典故,並非是深信宗教,而是被佛教的修辭所吸引,其中有許多比喻、聯想都抓住了概念的核心,我們常說「以手指月」,我藉由詩指認這個世界上我所感的事物,那像是燃燒蠟燭所生起的煙霧,朦朦朧朧,就交由讀者去辨識你所看到的。詩容納了更多的想像跟意義。

在《諸天的眼淚》收了一首詩,是寫二〇一六年我表姊一家人在當時倒塌的維冠大樓中,我在現場等了七天他們才被找到,詩寫出我對他們的呼喚跟等待。而在《夢中通訊》中的〈水問〉則是我在現場那七天的所有心緒跟我所看到的種種景象。同一個事件,在詩上表現出完整的情感,而在散文上則更依賴於場景的重現,在重現的過程中召喚回憶。

創作的教與學

張 身為老師能夠陪學生走創作最前面的一段路,教導學生如何表達、如何溝通,但後續如何去發掘自己的創作意識,就要透過閱讀去擷取他人的優點。

 我認同馨潔說的,如果把學習寫作分成兩個階段,第一個階段的技術是可以教的,我們如何運用比喻、運用摹寫去勾勒場景,第二階段則是從自我生命經驗當中所長出的視角,這很難透過教學在短時間之內達成,需要時間來累積跟熟成。

 讓我想到在東海和周芬伶老師學寫作的經驗,在課堂上彼此點評作品,在作者跟讀者的角度間不斷置換,營造了一個提供你學習與創作的情境。如果寫作可以教,我想這就是最理想的狀況。

 很羨慕馨潔有一個可以提供指引的對象,我都是透過閱讀去校正自己的創作,我會不斷質疑自己:我寫的東西是正確的嗎?寫作就像幻術,你要讓所有人相信魔術是真的,但實際上到底是一場魔術或真實生命經驗的呈現,讀者不會知道,唯一知道的只有表演魔術的人。所謂技術就像是魔術手法,你可以學,你可能非常熟練,但這些手法能不能共構出一種打動人的力量才是最重要的,那個力量來自於真誠。

作家對問

 如果創作是一個可以交換的東西,你會願意用它交換相對順遂的人生嗎?

 如果只是開開心心的過日子,以我的個性來說,會覺得那樣的人生太幸福了。我很慶幸我有這樣的家庭,即便有缺陷,但也因為這些缺陷,讓這個家每個人的連結變得更深。有一次,母親拿了一個紅包袋給我,裡面是一個吊飾,在封口處用蠟筆寫了:兒子不賴嘛。在那一刻我才發現,母親還是母親,即便她處於知覺失調的狀態。我從來都不怨恨我的母親,身為兒子唯一能做的只有陪伴,我無法減輕她的痛苦。如果可以交換的話,我還是會選擇我現在的樣子,因為交換了,我也是在否定這三十幾年的種種經歷。

 馨潔在書裡寫到很多場景物、象徵,如果從日常生活中選擇一個物件來作為當前生活的象徵,或是藉由它反映你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和感受,你會選擇什麼?

 自從學了大提琴才知道,大家誤以為困難的是指法,但其實最難是運弓的手,它要跟弦連結,讓聲音聽起來毫無破綻。尤其當你聆聽古典樂演出時,會發現大師的演奏乍聽之下與他人無異,音樂到最後追求的就是那一點差異,即使可能無法被辨識出來。我覺得我的生活、教學、寫作、閱讀,到後來都在追求那一點點的進步,即便差異極小,即便到最後或許沒有成果,或許難以辨識,可那對我來說是很有意義的事情。

採訪撰文|林佑霖

一九九五年出生,東華華文所畢,現經營網路書店「昨日書店」,二月即將出版詩集《哀仔》。曾獲林榮三、打狗鳳邑、後山、教育部等文學獎;曾獲國藝會、文化部等補助。

攝影|林昶志

喜歡我們的 文章嗎?

歡迎 訂閱 雜誌!支持我們!

發表意見

這個網站採用 Akismet 服務減少垃圾留言。進一步了解 Akismet 如何處理網站訪客的留言資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