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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桃園】大園地區的經濟環境變遷

by 鄭巧君

濱海鄉村的特色

大園區位於桃園市西北部,西臨臺灣海峽,地勢自西南向東北傾斜,區內多平原、稻田或廣闊的平地。①大園古地名為大坵園,即旱田之意,鄉內的開拓可追溯至清雍正時期,漳州人郭光天自許厝港登陸拓墾,每闢一處即給予鄉黨族戚墾批,②同姓相聚的情況在大園沿海地區很常見,直至今日仍是如此,因此於公車路線設立站牌時有時便會直接以當地聚落為站牌名,例如圳頭路上的「李厝」、「陳厝」,或是濱海路上的「呂厝」等站。③在大園的開拓史上,大租戶郭光天所定居的後館莊(今名為後厝)最熱鬧,但到了嘉慶年間,大租權移轉至林本源手中,後館莊、圳股頭莊的繁華逐漸被拔仔林莊取代。④拔仔林為菓林的舊地名,現代的拔子林則是指三民路進入機場的區域。菓林仍留有林氏家族的痕跡,林家收田租納糧暫歇的行館,其位址在今日的菓林紫竹林觀音寺,是一段鮮為人知的歷史。

大園由於沿海地形、土質及氣候的緣故而產耐旱的作物,較為人熟知的有花生、甘薯、西瓜等。農家生活是大園長輩們普遍的兒時回憶,例如國際路上曾開設碾米廠的陳家,於收割時節前來秤重、碾米、交稻穀的牛車隊伍排得非常長,顯見此處過去農業興盛的景象。⑤水圳、埤塘也是當地居民重要的生活場景,例如後厝村曾於民國60-70年代盛產青蔥,每日清晨常見民眾在埤塘邊清洗青蔥上的泥土。然而日後因青蔥染上植物傳染病而逐漸沒落,反而是由宜蘭三星鄉前來學習並帶回蔥苗的農民們將此農產揚名全臺。⑥埤塘、水圳也是附近居民聚集洗衣、聊天、交換生活情報的所在,但因為蓋新馬路而必須將水路都鋪上水溝蓋,享受現代化設施的方便,卻失去了鄰居之間情感交流的機會。

鰻魚養殖曾是大園當地重要的外銷產業,大園有長達十二多公里的海岸線,沿岸淡水與海水的交會處提供了冬季良好的鰻魚盛產環境。日治時期大園的養殖鰻魚便已有相當的產量,戰後亦興盛一時,當地有些民眾為補貼生計,會在沿岸捕撈鰻魚魚苗,再交給當地養殖業者進行飼養以增加收入。除了養殖活體鰻魚外銷,也有業者為增加產值而先加工再出口,因而形成鰻魚相關經濟產業鏈,⑦為大園在地經濟提供不少貢獻。

沙崙車公車站牌

竹圍村蒲鰻廣告

機場帶來的轉變

國家建設的到來使得鄉村景色產生了變化,當地居民的生命故事朝向另一篇章走去。因興建桃園國際機場而受到影響的村莊有大海、菓林、竹圍、沙崙、後厝、圳頭、海口等村,部分大海地區的居民在日治時期即有被徵地的經驗,當時是為了興建飛行場。民國60年代為了興建機場,政府安排土地被徵收的住戶遷往菓林村或桃園市陽明社區。陽明社區原為一埤塘(辨天池),為安置大園居民而將埤塘填平,⑧當時的安遷戶中有許多民眾原本務農,但搬到陽明社區、失去耕種的土地,要再購得耕種的土地並不容易,因此有不少人轉而從事建築工、粗工等行業,無田產可繼承的下一代則到工廠或公司上班,逐漸脫離農家子弟的型態。

隨著興建機場的工程持續進行,也影響了民眾的職業類別。參與機場興建、加入水泥產業,以開水泥車為起始點,是圳頭社區發展協會劉傳德理事長的故事,也可一窺一般大眾因參與了國家建設的就業選擇。

另外也有新的消費型態產生,例如竹圍街底端的福海大飯店,⑨讓來自外縣市、參與機場工程的工人們有暫時落腳休息之處。但在機場完工之後,客源也隨之減少,加上飯店位於竹圍街的底端、周圍的土地被徵收整建成公路,以致飯店出入交通不便,因此在機場興建完畢後沒多久的民國70年代初期即停止營業。竹圍村內尚有一間坤城大旅社,除了提供機場工人休憩過夜,還有許多自竹圍漁港上岸、需要短暫停留的漁民,坤城大旅社一直營運至航空城徵地為止,是當地老字號的旅社。⑩竹圍街上曾有一間「海霸王餐廳」,⑪民國60年代因應興建桃園機場工人們的餐飲需求而營運,是竹圍街上第一間大餐廳。但隨著機場的完工、工人離開,加上當地民眾很少前往大餐廳用餐,因而在民國70年代初期歇業,徒留下偌大的招牌屹立在竹圍街上。

除了本地人就近進入機場工作,也有不少外地人前來謀職,因而遷入竹圍村或菓林村,其中以遷入菓林村的人數為最多。機場啟用後,移入菓林村的人口數仍持續成長,因此造就菓林街繁榮的面貌。但隨著南崁新市鎮的興起,所得較高的民眾則是逐漸向更為便利的蘆竹市區靠攏。民國68年機場開始營運之後,新的工作機會向附近的民眾招手,例如航空業的地勤、或是機場內部的清潔維護、外圍的物流公司等。就地利之便,海口、竹圍、菓林等村有不少村民到機場或航站公司上班,農村的勞動力逐漸出現斷層,在地人的職業型態開始轉變。加上鄰近的竹圍漁港也轉型為觀光漁港,海產店、餐廳、假日漁市吸引人潮,過往農漁村的特色漸漸變得模糊。

因為機場影響了工作選擇,尚有大園地區的酪農業。大園的五權、沙崙兩村曾於民國70年代設置乳牛農牧

專業區,由於當地地形、氣候,農作收穫有限,但海風可以解決牛舍的阿摩尼亞的空氣汙染問題,所以選擇在大園推動酪農事業,而大園地區生產的牛乳主要由光泉公司收購。但酪農業非常辛苦,因此不少酪農戶在機場啟用、提供更多的工作機會後,形成一股離工潮,加上政府於民國80年代推行的離牧行動,此後大園地區的酪農業不再有往日的榮景。⑫

竹圍街上的海霸王海產餐廳

國道設施的影響

機場亦須搭配完善的道路系統,才能發揮最大效益,機場區內有機場交通道路,對外則有機場連絡道路,利用機場交流道與南北高速公路銜接,並且拓寬109號縣道,連接南崁交流道與南北高速公路,以供貨運、機場工作人員及維護區各項運輸出入機場之用。⑬因機場及方便的交通設施而興盛的產業,以倉儲物流業最為突出。物流簡單的定義簡單即是「物品從生產地至消費者或使用地點的整個流通過程」⑭,由此定義來看,物流業者需要便捷的交通及廣大的用地,才能符合該產業的特性。而桃園機場及相關的交通設施,實給予物流業者客觀上的必要條件。

位於機場口、佔地利之便的除了遠雄自由貿易園區,還有華航集團之一的華儲公司,提供進出轉口空運貨物倉儲服務。民國76年成立的永儲倉儲其航空貨物集散站於民國82年正式營運,場址設於海口村竹圍大橋的一端,是臺灣第一家民營航空貨物集散站。⑮與永儲同樣設於海口的物流公司,還有捷飛通運、郵船通運等物流業,在竹圍大橋旁即可見琳瑯滿目的倉儲物流招牌。從桃園機場往南崁的路上,亦有非常多的倉儲物流業者進駐蘆竹鄉,例如位於南崁路二段的誠品開發物流、南工路一段的東森得易購,皆是國人較耳熟能詳的物流業者。桃園國際機場的興建,使得大園沿海村莊的生活型態開始有所轉變,不僅是為了配合國家建設,也是隨著時代潮流而不斷往前推進。

竹圍大橋旁的倉儲物流招牌

註:
① 「大園巡禮」, 桃園市大園區公所, 網址: 查詢日期:2022/5/20。
②桃園縣大園鄉誌編纂委員會,《大園鄉志》(桃園:大園鄉公所,1978),頁83。墾批:業主或墾戶招佃開墾或租賃之契字,通稱為贌耕字,又稱墾批字、佃批。資料來源:國史館臺灣文獻館,《民俗文物小常識》,「贌耕字」,網址:https://www.th.gov.tw/epaper/site/page/101/1397,查詢日期: 2023年6月2日。
③參考「圳頭路上的李厝公車站牌」,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④桃園縣大園鄉誌編纂委員會,《大園鄉志》,頁83。
⑤參考「大園區國際路二段」,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⑥參考「後厝村蔬菜青蔥生產教育及共同運銷集貨場」,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⑦參考「大園的鰻魚養殖與加工」,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⑧參考「陽明社區與桃園國際機場徵收」,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⑨參考「竹圍街一景」,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⑩參考「坤成大旅社」,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⑪參考「竹圍街上的海霸王餐廳」,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⑫李力庸,〈酪農與企業:戰後桃園乳業的發展與挑戰〉,收入蔣竹山主編,《物、空間與歷史記憶:2020桃園學》(桃園市:桃園市政府文化局,2021),頁190、232。國立中央大學歷史所皮國立教授主持,「桃園市國家文化記憶庫航空城遷徙案故事蒐集案」計畫,中原大學通識教育中心鄭巧君兼任助理教授訪談、記錄,〈彭銘忠先生訪談紀錄〉。
⑬許中庸等,《桃園縣志.卷四經濟志》(桃園:桃園縣政府,1988),頁153。
⑭經濟部商業司編,《臺灣物流年鑑.2004》(臺北:經濟部商業司,2005),無頁碼。
⑮參考「永儲航空貨物集散站」,收入國家文化記憶庫。

撰文、圖片提供|鄭巧君

中央大學歷史所碩士、政治大學歷史所博士,現職為中原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兼任助理教授、臺灣藝術大學通識教育中心兼任助理教授。專長為臺灣觀光史、臺灣電影史、戰後臺灣國際關係史,曾擔任國家人權博物館「威權統治時期電影檢查制度委託調查研究暨編撰計劃案」主持人、桃園市文化局「109年桃園市國家文化記憶庫航空城遷徙故事蒐集案」計畫協同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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