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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月中後,作家蔡素芬即將出版新詩集《森林詠嘆調》,是首次出版詩集著作,集結56首短詩,層層相疊,如蜘蛛網般的交織出書中「森林」的全貌。此次手寫週記專欄邀請作家蔡素芬參與,一起從手寫字中體會新詩集感性的氛圍。
每年十月都是忙碌的月份,第一週有三天文學獎評審會,及一天做諾貝爾文學獎新聞,兩者都是歷經準備過程後,等待結果,再做出後續的動作。佛講緣起、因果,若不是在新聞界工作,及辦了一個文學獎,何需把時間投注於此?然而兩者造出的果,受惠者眾。世間,即度人、人度。因果往來即修行。
小犬颱風掃台灣南邊而過,不影響會議進行,幸得不必因風雨延期,節奏不致打亂。外圍吹起的風雨,擾得一路不安寧,報社所在的街在風口,撐傘出去易斷傘骨,叫外賣。昨日也叫外賣,前日也叫外賣。釘坐在辦公桌前,其實沒有風雨的,縱有,只在心裡。
做諾貝爾獎這日,沒空出去用餐,當然也叫外賣。公布的得獎者是挪威劇作家佛瑟,記者和編輯各司其職採訪和做版面,還有一口袋候選名單,準備的資料繼續留著明年備用。開獎對戲棚下的人而言,有時像賭,有賭徒的興奮,有時像看一道彩虹升起,仰望的姿勢不禁也測出距離的長度。
三場評審會做出的結果,也將在下旬拋出彩虹,誰會走上彩虹,誰在舉頭仰望彩虹?
與工作人員忙到近半夜降了版才回家,車稀路冷,街燈兀自明亮。
文學獎評審會議前的寧靜,激烈的討論即將發生。
小犬颱風漸離,天空猶疑。
做完諾獎新聞已近半夜,回家途中車稀路冷。
連續四天國慶假期,濕雨天氣,時續時斷,暫時洗去夏天以來的酷熱,所以又啟動跑步模式。上次跑步紀錄停留在6月25日,意味在那之後,實在太熱,為免中暑,以走路取代跑步。但想念慢跑後的舒暢感,終於在這週搭著濕涼的氣候,又穿上戰鞋,開始慢跑季。
這通常也表示有作品在寫著,需要培養身體的戰力,書寫只是桌前的工作,何需體力?腦部精力的消耗需要體力支援,因而需要運動鍛鍊身體。什麼書寫如此消耗體力腦力?於我,是長篇小說。
隨時手上有一本長篇的計畫在執行,對我來說,是時光的停止,停止在想寫小說的初衷,這熱情可以掩飾時光的流逝。
一邊寫著長篇,一邊準備長詩集《森林詠嘆調》的出版。濕嗒嗒的天氣,有種詩意,透過淋濕的玻璃望出去,景象模糊,反而美麗、有想像力。詩集可能再一週上巿,蟄伏著什麼似的,覺得沒有那麼急切,存在的就已存在,寫詩讀詩的心情適合慢慢品味。
進入秋涼,啟動跑步季,跑步的操場
濕雨時續時斷,雲在山間
有些約定的事,若沒及時記在行事曆,可能就忽略了。現在有時擔心有一種空白會覆蓋掉記憶,那就是行事曆上忘了記上去的那片空白。最近有人晚上突然來電問我到餐廳了沒?啊,兩個月前的晚餐約定,我沒記在行事曆。而行事曆的某天是空白的,朋友來約時,我答應了,又感覺那空白似有什麼事,兩分鐘內想起,呃,有個活動幾天前答應了,沒及時填入行事曆。
其實我喜歡空白啊!如果有一整週真正的空白,心裡感到舒暢無比。可以慢慢做著每件事,看看雲,整理抽屜,或去商店採購並不急需的東西。去商店原是很平常的事,忙時,不會有空去,甚至沒時間碰觸到寫作用的筆電。寫作就荒日怠時。行事曆上若能一整週真正的空白,就是救贖,可以想想創作上的事。
詩集《森林詠嘆調》這週上巿了,裡面的詩大多是我利用空白的日子,攤開稿紙或筆記本寫下初稿,再電腦打字儲存,便利之後成冊。一點一滴的空白,就成了詩集。再一點一滴的空白,也會成為小說。
我翻出初稿,很凌亂,突然就想起,當初為何要改動那些塗改的字,以及寫在紙上時,窗口有明亮的光線投來,愉悅寫詩的心情。那必是一個從容的白天,空白,可以任我使用。
初稿
初稿
《森林詠嘆調》上巿。
某天下午和朋友約喝咖啡談事,談的大略是台灣中書外譯機制,公部門做不好的,民間如何自力。我們互換詩集。那夜睡不成眠,輾轉反側,絕對是因下午過量的咖啡因。索性起床,清晨五點帶柴犬去散步。天空微紫,瞬而粉紅。迎接清晨粉紫或粉橘雲彩,並非什麼愜意事,意謂睡不好,一整天要和精神奮戰。
但清晨散步是好的,人少空氣清新,天空也亮得快,時間似在跑步,只是我們在地心引力下不知不覺罷了。時間總是走在前面,並丟下一些東西讓我們收拾。
參加了一個活動和另一個聚餐,一週就快速過去。時間真的跑得太快了。
仍在時間的縫隙間,讓自己清靜下來,坐在畫架前,把顏色塗上畫布,形構色彩的過程,使我忘了工作上煩心的事,再煩的事都等畫完再說吧。這種調適可能是工作上尚未陣亡的原因。
陸續收到友人及讀者對《森林詠嘆調》的看法,送來仁慈的讚美,有些邀訪也待完成。常想,應走得起碼和時間同步,昨日已發生的事不要再回顧,看前面。所有的待辦待解決待寫的都屬於前面的事,追上了就好辦。
在這角落玩色彩。
清晨帶愛狗一起散步。
文、圖|蔡素芬
一九六三年生,高中開始文學創作,大學起履獲文學獎項。創作以小說為主,一九九三年以《鹽田兒女》獲聯合報長篇小說獎,並改拍為公共電視開台戲劇,於一九九八年出版的第二部《橄欖樹》獲中興文藝獎,二〇一四年完成此系列的第三部《星星都在說話》,歷時二十年,主題各異、人物相繫的作品反映了不同世代所處的社會環境及其人生處境。其他主要著作,長篇小說《姐妹書》、《燭光盛宴》、《藍屋子》;短篇小說集《台北車站》、《海邊》、《別著花的流淚的大象》及編選文學選集數本。獲有《亞洲週刊》十大華文小說、金鼎獎、吳三連獎及其他多種文學獎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