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聯合文學寫作學校第二季【函授計畫】，由知名作家小野擔任「期間限定家教」，招收十位學員，以〔編劇的六種科學方法〕為主題，透過全線上、一對一命題寫作指導，帶領大家從撰寫故事大綱到完成對白劇本。一起閱讀本季小野老師推薦的優秀作品吧！
撰文｜陳柚言
從山林田野到城鄉都市，在不同的環境與角色之間，練習呼吸轉換、隨遇而安。願用冷靜的眼與炙熱的心，述說動人的故事。
前段回顧
（十三）
字幕：立秋–秋風吹雨過南樓 一夜新涼是立秋
時間：日
場景：公園
人物：俊明、陶曉清、家長甲乙、小男孩
俊明跟陶曉清在公園裡架起長桌，桌上放了一些事前準備好的招生資料、筆等文具，桌前方的地面放了一塊立牌，大大的寫著佳音教室招生，下面是教室的師資、位置、聯絡電話等資訊。
他們把一切布置好便開始彈烏克麗麗招生，他們輪流彈小星星、快樂頌、野玫瑰，或是一起彈刻在我心底的名字……二人互相配合，默契絕佳。
已經立秋了，天氣變得涼爽，假日白天的公園裡到處是人。散步的老人；穿整套運動服繞圈慢跑的年輕人；來公園騎腳踏車、滑板車的孩童跟陪伴他們的父母爺爺奶奶。
附近有一塊區域被圍起來，裡頭整齊排列亮橘色的小三角錐，是教練在教小朋友們溜直排輪，他們被俊明陶曉清的演奏吸引目光，一下課，一堆小孩跟父母就湧到攤位前。加上原本就在攤位前聽演奏的小朋友、家長，還有樹上的蟬鳴，場面頓時非常熱鬧嘈雜。
一個穿著白色唐裝的爺爺過來看著桌前的招生立牌。
爺爺甲：「佳音教室。我孫女五歲，你們收嗎？」
陶曉清：「收的收的，先生您可以先帶孩子來試上我們的課程，試上課程三堂課二百八十元，現場報名再優惠您三十元。這是我們教室的位置跟招生資訊，您看看。」她遞給家長一張傳單。
一個年輕的媽媽牽著七、八歲的小男孩過來。
媽媽乙：「先生，我是剛剛來問過的，我帶我孩子過來了，他剛剛看了你的表演，說想跟你學琴。」
俊明：「好的好的，謝謝。麻煩您過來填一下報名表。」
媽媽乙填完報名表。
俊明：「謝謝報名。等我們回去安排好，馬上打電話跟您聯繫上課時間。」
媽媽乙：「好的，跟老師說再見。」
小男孩：「老師再見。」他大方笑著跟俊明揮手。
時間接近中午，公園的人潮消失，他們結束招生活動，開始收拾東西、整理報名表。
陶曉清：「今天招到了好幾個學生，你果然很厲害。」
俊明：「謝謝，妳也彈得很好，學生都是被妳吸引來的。」
二人相視一笑，眼裡充滿對對方的欣賞。
他們背著烏克麗麗跟大包小包，一起抬著桌板走向停在公園外邊的車。
陶曉清：「我知道這附近有一家蘇幫菜做得很好的飯館，我們一起去吃點東西吧？」
俊明：「好啊！」
把東西全放到後車廂，二人上了車，拉上安全帶，陶曉清突然拿出一件手織的白色毛衣遞給俊明。俊明接過毛衣抬頭，不解的看著她。
俊明：「這是？」
陶曉清：「我織的毛衣。之前在西園寺燙壞了你的衣服，賠你的。你喜歡白色對吧？上次被我燙壞的那件就是白的。你還喜歡銀杏對嗎？我老家村口有一排銀杏，季節一到，葉子全部變成金黃色，站在樹下風一吹，一片片的葉子飄下來，那個景象可美了。等可以穿這件毛衣的時候，我帶你去看。」
俊明：「好啊。」
俊明發動車子，右手握著排檔桿調整檔位，左手準備打方向燈的時候，陶曉清突然把手覆在他的手上，他下意識把手抽回，雨刷突然升起刷著乾澀的玻璃，俊明趕緊把雨刷關了。他轉頭看陶曉清。
陶曉清：「我喜歡你，你可不可以跟我交往？」
俊明：「別開玩笑，妳知道我已經結婚有小孩了。」
陶曉清：「我不在乎。難道你對我就沒有一點動心嗎？」
俊明搖搖頭。
俊明：「真的不可以。抱歉。」
（十四）
時間：日
場景：麗萍台北豪宅
人物：芳儀、麗萍
麗萍的家位於信義計畫區的高樓層。芳儀身穿白色連身裙，帶著一盒花蓮的麻糬來拜訪她。來開門的麗萍留著淺褐色短髮，一身藕粉色合身台灣設計師款套裝，氣質乾淨俐落。
麗萍：「唉呀！人來就好，這麼熟了還帶什麼禮物。」
芳儀：「我剛好有回花蓮啦，妳就不要跟我客氣了。」
麗萍笑著收下禮盒，招呼她到客廳坐，法式典雅風格的客廳有大片落地窗可以看到101，陽光從落地窗照進來，在華麗的水晶燈上折射出璀璨的光。
純白的法式頂級牛皮沙發柔軟又蓬鬆，義大利原裝的大理石茶几上已經備好英式古典彩繪骨瓷花茶組，精緻而優雅。
麗萍：「妳瘦了好多，照顧小孩也要記得照顧自己呀。」
芳儀：「嗯，謝謝麗萍姐。是什麼事讓妳專程跑回來一趟？」
麗萍：「去年我媽不是走了嗎？我哥跟我弟一直吵著要賣我媽那筆土地，我不同意，最後我讓他們把土地都賣給我，我回來付錢辦過戶。」
芳儀：「那豈不是要花很多錢？」
麗萍：「還好，我媽那塊地在苗栗山區，不是多值錢，只是她一直捨不得賣，我這樣做她在天上可以安心了吧。」
芳儀：「妳真孝順。」
麗萍：「唉，孝順什麼，我當時還為了錢的事情跟她吵架。」
芳儀：「為什麼？」
麗萍：「當時我跟陳董剛剛去蘇州創業，會計女工清潔工，我什麼都做。結果陳董在外面應酬跟那些女人不三不四、勾勾搭搭。我當時氣到不行，我媽就教我忍耐，說只要讓陳董結紮，不要搞出人命來分財產就好了。還說等事業做起來，我就是有錢的老闆娘，什麼都不用怕了。我當時聽不進去，覺得她根本就不懂我的感受，眼裡只看得到錢。現在過了這麼多年，事業做起來了，房子有了，小孩也送出國留學了。現在還能把我媽的土地買回來，這些哪樣不是需要錢解決？」
芳儀：「但是有些事也不能靠錢解決，比如說……老公的心？」
麗萍：「心？呵，男人要變心跟有沒有錢沒關係。那些妖精倒是會看妳老公有沒有錢。錢握在我手裡，我不離婚，他們也不能拿我怎麼樣。你們家俊明就很好，陳董說找他去酒店他都不去。樂樂學習有沒有進步？妳們什麼時候回來？」
芳儀：「她進步很多了，謝謝麗萍姐的介紹，我們預計年底就回去了。」
麗萍：「嗯，那就好。最近我們家咪咪生了一窩，到時候再帶樂樂來我家玩貓。」
芳儀：「好。」
麗萍拿起花茶壺，幫自己跟芳儀添了一些花茶。他們一起看著落地窗外的都市景緻，靜靜地喝著花茶，午後101大樓的玻璃帷幕在陽光中閃耀著金光。
（十五）
字幕：白露–蒹葭蒼蒼 白露為霜
時間：日
場景：俊明家
人物：俊明、陶曉清
俊明感冒發燒坐在家裡的餐椅上，陶曉清套著隔熱手套從廚房端出一鍋粥。她將鍋子放在矽膠鍋墊上，掀開鍋蓋，縷縷白煙直往上冒。
她用木杓將粥盛到白瓷小碗裡，端著小碗坐在俊明身邊，用白瓷勺在碗裡舀了點粥出來吹了吹後餵俊明。
俊明：「我不想喝粥，我想吃我們下課後常去吃的那家麻辣燙。」
陶曉清：「不行，你感冒發燒，吃那個嗓子會壞掉。」
俊明：「那吃教室前面的煎餅果子行不行？」
陶曉清：「不行。你乖乖喝了粥，等一下給你獎勵。」
她又舉著瓷勺往俊明嘴裡送。
俊明看著陶曉清半誘哄半逼迫的臉，張開嘴開始吃粥。
吃完一碗粥。
俊明：「我吃完了，獎勵呢？」他把手伸出來打開手掌。
陶曉清放下碗，從口袋裡拿出一根棒棒糖放到他手上。
俊明笑：「我又不是教室裡的小朋友。」
陶曉清靠近他，雙手環抱俊明的脖子親吻他的唇，俊明的頭往後退開，手扶著她的腰輕輕推開她，手卻沒有立刻放下。他看著她長長的丹鳳眼裡滿溢的情愫，心裡悸動不已，一時遲疑不定。
陶曉清再度吻上來，這次他沒有再拒絕。
一吻結束，陶曉清充滿愛意的看著俊明，用手指梳爬了幾下俊明的頭髮。
陶曉清：「去沙發坐著休息吧。」
說完起身收拾碗勺到廚房清洗。
俊明坐到沙發上，他轉頭瞥見小茶几上的小相框，裡面是西園寺金黃銀杏葉當背景的全家福，相框旁邊還有雕刻刀、砂紙、一支未完工的銀杏葉造型髮簪，他看了廚房一眼，打開茶几下方的抽屜將這些東西都收進去。
（十六）
字幕：秋分–故園應露白 涼夜又秋分
時間：日
場景：猴硐貓村
人物：芳儀、樂樂、俊明
一家三口來到侯硐貓村，他們沿路散步，前後左右貓咪不少，或坐或臥。走到一條小路上，左邊是一排文青咖啡館，老式建築有復古的鐵窗跟刷著藍色油漆的木門。右邊是霧氣壟罩的層層山巒。
芳儀跟樂樂蹲在地上摸一隻黏人的貓，貓愜意的躺在地上，舒服地瞇起眼睛。俊明在一旁舉著相機幫她們拍照。
這時一隻胖胖的橘斑貓從眼前走過去，樂樂站起來，一手抱著小橘，一手指著牠。
樂樂：「牠長得跟胖橘好像喔！我好想念胖橘。」
俊明：「爸爸有再去西園寺拍了很多胖橘的照片喔，等一下回家開電腦給妳看，爸爸先教妳彈學貓叫，回去妳就可以彈給胖橘聽了。」
樂樂：「嗯，好。」
芳儀覺得很熱，從包包裡拿出俊明送的銀杏葉髮簪把頭髮挽起來。
俊明一直看著。
芳儀：「好不好看？」
俊明：「很好看，我老婆最好看。」
俊明舉起相機又幫她拍了幾張照片，芳儀挽著他的手臂靠在他身上。
芳儀：「謝謝老公送我的髮簪，我好喜歡。」
俊明親了她臉頰一下，嘴巴靠在她耳邊。
俊明：「那今天晚上也戴著？」
芳儀：「討厭啦！」
她快速瞄了一眼在前方跑跳的樂樂，有點害羞的推了俊明一下。
（十七）
時間：夜
場景：芳儀的套房
人物：芳儀、俊明
樂樂已經在床上睡著。俊明摟著芳儀躺在地上臨時鋪的毯子上面，二人身上蓋著另一條被子。房間大燈已經關了，只開了角落一盞有黑色細長管的小小立燈，燈光不強，是淡淡的橘光，由遠及近，讓這個角落也有著淡淡的溫暖顏色。
芳儀從蓬亂的頭髮上取下木製的銀杏葉造型髮簪，拿在手上把玩。俊明則用手指勾玩著芳儀的咖啡色長捲髮。
俊明：「還想要什麼葉子的？明年生日再做一支給妳。」
說完親了親她的唇。
芳儀：「什麼葉子都可以，只要是葉子我都喜歡。」
俊明：「妳真是個葉痴，我記得妳第一次送我的卡片就是葉脈的拓印。」
芳儀：「你還記得，我以為你們男人都不會記得這種事。」
俊明：「別人的不記得了，只記得妳的。」
芳儀：「哼，花言巧語。」笑著捏了捏俊明的臉頰。
芳儀：「該起來整理行李了。」
俊明穿著內褲，套了一件T恤，芳儀穿上睡裙。二人開始整理起行李。
芳儀從櫃子裡拿出一袋保健品。
芳儀：「這個是B群，這個是維他命C，這個是葉黃素，這個是鈣片，吃的方法跟時間都幫你寫在這張紙條上了，你回去一定要吃喔，身體很重要，平時就要注意保養，不要工作一忙就忘記了。」
她說一瓶就掏一瓶出來給俊明看。
芳儀又坐到行李箱邊的地上，一邊摺衣服一邊跟俊明說著話。
芳儀：「你知道，那個麗萍姐，我最近才知道他們家陳董有外遇的事。麗萍姐說很氣，但是她又不打算離婚，就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我有點看不懂他們，要是我才不會這樣。」
俊明：「妳會怎樣？」
俊明正站著打開的衣櫃前，伸手拿吊掛在裡面的衣服，櫃門遮住他半邊的臉頰跟身體，看不到表情。
芳儀：「哼，要是我就打他幾巴掌，然後讓他滾蛋。」
俊明一時手滑，一把衣服隨著衣架散在地上發出聲響。芳儀忙過來幫忙他撿起衣服，收進行李箱裡。
（十八）
字幕：霜降–霜降水返壑 風落木歸山
時間：日
場景：俊明蘇州家、芳儀套房前
人物：芳儀、樂樂、俊明、陶曉清
芳儀右手拉著行李箱、左手牽著樂樂，二人走出電梯來到蘇州的家門外。天氣轉涼，二人穿著同款白色風衣、藍色刷白牛仔褲、白色短靴。芳儀正在拿鑰匙，樂樂一手抱著小橘，一手拉了拉門上紅色如意結垂墜下來的流蘇。
樂樂：「生日可以跟爸爸一起過真是太好了！嘻嘻……」
她看著芳儀轉動門鎖、扳下大門門把，就趕緊噤聲，激動的笑著捂住自己的嘴巴。
門內的陶曉清穿著輕便的運動衣褲，袖子挽起，正拿著抹布在擦拭茶几。她想著：我趁俊明回台的這二天，幫他把家裡打掃乾淨，他一定會很驚喜。
芳儀把門打開，三個人看到彼此都嚇了一跳，一時面面相覷。
樂樂：「妳是誰？為什麼在我家打掃？妳是我爸爸請的打掃阿姨嗎？」
陶曉清聽了皺眉面露不悅，隨後又換上和善的笑容。
陶曉清：「妳是樂樂對嗎？我不是打掃阿姨，我是妳爸爸的好朋友，上次妳爸爸帶回去的烏克麗麗妳喜歡嗎？」
樂樂：「上次爸爸是帶了一把新的烏克麗麗給我沒錯。」
她低頭邊想邊說，猛的抬起頭看向陶曉清。
樂樂：「但是妳怎麼會知道？」
芳儀：「妳為什麼要送我女兒東西？為什麼在我家？」
她錯愕又憤怒。陶曉清沒說話充滿敵意的盯著她看。芳儀拿起手機直接打視訊電話給俊明。
俊明：「喂，芳儀，我正要打電話給妳，我回來幫樂樂過生日，我在妳門口……」
此時的俊明正站在芳儀台北套房的門口，他話還沒說完就愣住。他看著手機畫面覺得不可思議，驚詫過後開始緊張起來。
芳儀：「她是誰？」
俊明：「啊……她是我同事，我請她來幫忙打掃……」
芳儀：「你當我是傻瓜嗎？」
芳儀視線看向陶曉清。
芳儀：「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掃視陶曉清的咖啡色中長捲髮。
陶曉清：「既然妳都看出來了，又一直追問是覺得能改變什麼嗎？」
她盯著芳儀挽髮的銀杏葉髮簪。
芳儀：「敢做小三不敢承認嗎？」
陶曉清：「誰是小三？不被愛的那個人才是小三。」
俊明：「妳們別吵了別吵了，聽我說一下……」
芳儀：「張俊明，你太可惡了，我要跟你離婚！」
芳儀憤怒又傷心，垂淚掛掉電話，拉過行李箱，大力牽著樂樂下樓。
樂樂一手抱緊小橘，在腳步不穩中叫著：「媽媽我們為什麼要走？」
俊明一直撥打芳儀的電話，她都不接。
（十九）
時間：日
場景：麗萍蘇州別墅
人物：芳儀、麗萍、樂樂
芳儀跟麗萍坐在別墅的院子裡，桌椅是石頭做的，桌上有一組中式茶具。
別墅的造景有請人特別設計過，花木、太湖石、池塘、涼亭、小橋齊備，是個迷你版的蘇州園林。
朝南的院子，下午陽光正好，洋洋的灑進院子裡，本已轉涼的天氣，溫度正適宜。樂樂在園中跟一群貓咪玩耍、跑來跑去。
芳儀：「我要跟他離婚！」她拿著紙巾一邊擦眼淚一邊喊著。
麗萍：「我先問妳，妳們房子是登記誰的名字？」
芳儀：「俊明的，因為錢都是他在賺，房貸也都是他在付。」
麗萍：「妳全心照顧家庭，付出的沒有比他少。就因為妳沒有收入，房子更應該用妳的名字買。」
芳儀：「我當時沒有想這麼多，我家的房子也是登記我爸的名字，我爸到現在九十幾歲了，一直對我媽很好。登記誰的名字有什麼差別？」
麗萍：「那怎麼會一樣？妳爸是退休的老兵，大妳媽那麼多歲又沒收入，妳媽自己有開理髮店，妳家是妳媽在賺錢，她根本不用怕妳爸跑掉會養不起妳跟妳哥。那我再問妳，妳有沒有存私房錢？」
芳儀：「每個月繳完房貸都沒剩多少錢了，我怎麼好意思存私房錢？」
麗萍姐：「妳怎麼這麼傻？都沒為自己打算？那我問妳，妳現在要是離婚，妳要怎麼帶著樂樂活下去？我看妳只能把樂樂歸給俊明養了。」
芳儀：「那怎麼可能！我絕對不要跟樂樂分開。」
芳儀瞪大眼睛都忘了哭。
麗萍搖搖頭嘆了一口氣。
麗萍：「唉，好吧，那我教妳，妳如果要離婚，一定要先保護好自己。他是外遇的人，妳可以大聲一點。妳先要求他把房子跟小孩歸妳，然後付年薪一半的贍養費給妳們。這個錢的問題絕對要先安排好。不過，妳真的捨得這十幾年的感情嗎？」
芳儀：「我不能忍受他的背叛，他把我這些年的付出當什麼了！」
說完又開始哭著拱鼻涕。
麗萍：「我看樂樂很黏他爸爸，妳跟俊明的感情也很好，他可能只是一時被吸引，妳還是好好跟俊明談一談，看是不是還有挽回的機會，不要一時衝動，做出後悔的決定。」
她喝了一口茶，手輕輕的摩娑溫潤的紫砂茶杯。
麗萍：「陳董一開始外遇的時候，我也跟妳一樣吵著要離婚，他不肯。後來他要離婚，換我不肯。如果重來，或許我一開始會好好跟他談談，而不是一直跟他吵，把他對我的感情跟感激都吵沒了。雖然我聽我媽的話一直守著錢忍耐，但是現在能握在手裡的也只有錢了。」
這時樂樂站在院角的一棵銀杏樹下，在落葉堆裡彎腰找來找去，又抬頭看了看樹上，朝他們喊。
樂樂：「麗萍阿姨，妳家的銀杏怎麼沒有白果可以撿？」
麗萍：「這棵是公的，不會結果啦！」
樂樂：「喔。」
似懂非懂的樂樂沒有深究，繼續跟貓咪們玩了起來。
麗萍轉回頭看著芳儀。
麗萍：「或許這就是自然界的天性。男人就跟公銀杏一樣，忙著四處播種。我們女人就像母銀杏，默默結果，守著家庭跟小孩。女人通常比男人有耐心，要好好利用這一點，不要急。這些道理我以前都不懂，我是個婚姻失敗的女人，希望妳可以比我有智慧，處理得比我好吧！」
（二十）
時間：午
場景：俊明蘇州廠區、芳儀台北套房
人物：俊明、芳儀
俊明趁午休時間，站在廠區裡小河邊的柳樹下，冷風颼颼吹過，把沒有葉子的柳枝條吹得一盪一盪的，俊明縮起脖子，給芳儀打電話，芳儀接了。
俊明：「芳儀！妳們在哪裡！」他的聲音神色透著焦急。
芳儀：「看不出來嗎？我們已經回來了。」她坐在套房床上，語氣冷淡。
俊明：「我等了妳們二天，我假沒請這麼久，只好先回來上班了。」
芳儀：「不用這麼麻煩，你把字簽一簽，以後就不用回來了。」
俊明：「我不要離婚。芳儀，我真的知道錯了，妳原諒我好不好？」
芳儀：「你當初敢這樣做，就應該想到會有這個後果。你滾吧，我不想再浪費我的青春了。」
俊明：「我不同意，我不想跟妳們分開。」
芳儀掛了他電話。
俊明激動地踹了身旁柳樹幾腳，午休經過的職員都用看瘋子的眼神看了他幾眼。
（二十一）
時間：夜
場景：俊明蘇州家
人物：俊明、陶曉清
客廳的電視開著，綜藝節目正上演著熱鬧的闖關遊戲，俊明坐在沙發上，仰頭看著天花板發呆，這時陶曉清開門進來了。
陶曉清：「你終於回來了，為什麼一直不接我電話？」
俊明：「妳為什麼要讓我老婆知道我們的關係，還跟她吵架？」
陶曉清：「她憑什麼用女主人的姿態質問我？她憑什麼帶著那支銀杏髮簪？」
俊明：「原來那天妳看到了。」
陶曉清：「我假裝沒看到，是因為我以為那支髮簪是要送給我的，我暗暗的期待了好久，沒想到轉眼它就被戴在別的女人頭上，你知道我是什麼心情？」
她哭了起來，把俊明的不滿洩了幾分，填上幾分心軟。
俊明：「曉清……妳不要這樣。」
陶曉清過來挨著他坐下，拉著他的手臂，一邊掉眼淚一邊用期待的眼神看著他。
陶曉清：「你還是愛我的對嗎？既然她都願意離婚了，那你可不可離婚跟我在一起？」
俊明：「不可能，妳本來就知道我有妻女，而且當初是妳說妳不在乎的。」
陶曉清：「我現在在乎了不行嗎？我現在才知道，真的愛一個人是無法忍受另一個人的存在的。」
俊明：「我不可能離婚的，我們還是分手吧。」
陶曉清撲進他懷裡，仰頭哭著看他。
陶曉清：「別對我說這麼殘忍的話。你不愛我了嗎？你真的捨得我嗎？我們在一起明明那麼甜蜜快樂。」
俊明看著她沉默了。
（二十二）
字幕：立冬–羈旅立冬時 淒風擗面吹
時間：清晨
場景：俊明家門口、路邊、西園寺
人物：俊明
俊明穿著保暖運動服走出家門，沿著街邊開始跑步。他亟需冷空氣冷靜他的頭腦，好好思考要怎麼走下去。冷空氣將他鼻尖凍得發紅，他跑過市場、路邊攤，一路看到煎餅果子、麻辣燙……都是曾經他跟陶曉清一起光顧過的回憶。心裡越難受就跑得越快，不知不覺竟跑到了西園寺。銀杏的葉子已經全面轉成金黃色，他累得躺倒在滿地黃葉上，眼裡是隨風片片落下的銀杏葉，腦海浮現的是去年他跟芳儀、樂樂在這裡遊玩的畫面。當時他從相機的鏡頭裡，看著她們歡快的身影與滿目的金黃相映襯。
他偏過頭，眼裡幾隻走來走去的貓慢慢與侯硐的貓群重疊，他好像看到了胖橘。
他想到以後如果沒有芳儀她們，他流下了眼淚。
（二十三）
時間：黃昏
場景：平江路
人物：俊明、陶曉清、船夫、阿婆
俊明跟陶曉清站在一座窄窄小小的石板橋上，石板橋在平江路河道的中間，外觀古樸，許多稜角已被歲月與遊客抹成圓弧形狀。
陶曉清手趴在石欄杆上，俊明則靠著石欄杆側立，冷空氣在他們身周徘徊。靜默的二人看著搖櫓船一艘一艘的從下方的橋洞穿行而過。有時某艘船上搖櫓的阿婆會唱些蘇州話的船歌，她們穿著藍印花布上衣，清亮的歌聲傳得很遠，使得整條河道帶上別樣韻味，再看向周圍的古建築，讓人彷彿回到久遠的年代。
天色漸暗，只有遠方天空尚餘一點紅日與橘紅的漸層，曖昧的餘光灑上如鏡的河面，黑瓦白牆在鏡面上留下黑色剪影。古樸的街燈與店家的燈光都點亮了。遊客陸續走進了飯館，石板路頓時變得冷清。
風漸起，空氣越來越涼。俊明幾度看向陶曉清欲言又止，陶曉清一直靜靜地趴在橋上看著前方的風景假裝不知道。
俊明：「曉清……」
陶曉清：「俊明，你不是喜歡吃這裡的桂花糕嗎？我們下去買吧？還是你想吃海棠糕……」
俊明一開口就被陶曉清打斷。
俊明：「這幾天我想清楚了，我們還是……」
俊明也沒讓她問完。
陶曉清：「不要說了，我不想聽。」她伸手摀住耳朵。
俊明嘆了一口氣：「我們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早點了斷對大家都好。」
陶曉清：「對誰都好？我看只有對你老婆好吧？我比她愛你，你不能這麼偏心。」
俊明：「妳怎麼知道妳比較愛我？」
陶曉清：「難道不是嗎？她動不動就要離婚，只有我堅持不放手，誰比較愛你看不出來嗎？」
俊明苦笑：「這事不是這樣分的。」
陶曉清：「我還比她年輕，身材比她好，憑什麼你選她不選我？」
俊明：「我和她還有夫妻之間的情義。妳明白嗎？」
陶曉清：「你跟她有情義，跟我就沒有嗎？我不管，我不准你離開我。我知道你心裡是愛我的，離開我你會後悔的。」
俊明又嘆了一口氣搖搖頭。
俊明：「我不想再辜負我老婆了。讓妳當第三者，對妳也不公平。」
陶曉清：「我不要！公不公平不是你說了算！」
俊明：「那我無話可說了，我先走了。」
俊明轉身要下橋，陶曉清馬上從後面拉住他手臂。
陶曉清：「你不要走，不要留下我，求你了。」
俊明輕輕撥下她的手，繼續往前走。陶曉清著急得大聲喊。
陶曉清：「你真的不管我了嗎？你不准走！」
俊明沒有回頭，突然聽到橋下噗通一聲，陶曉清跳河了，前後搖櫓船的船伕馬上跳下河拉她上岸。
俊明衝下橋跑到濕漉漉的陶曉清旁邊，先看看她有沒有事，幸好沒有大礙。冷風吹來，全身溼透的陶曉清冷得微微發抖。俊明趕快脫下外套披在陶曉清身上，陶曉清抓著他大哭。
船夫：「妳是怎麼回事？年輕人這麼衝動幹什麼！也不想想家裡的父母。」船夫看人沒事，罵完人就走了。
（二十四）
時間：夜
場景：陶曉清的套房、慧美家
人物：俊明、陶曉清、樂樂、芳儀、慧美
陶曉清洗完澡從浴室出來。她穿著酒紅色摸起來很柔滑的絲綢睡裙，睡裙極短，綴在裙襬處的紗質蕾絲僅包過臀部，極細的肩帶吊著胸口的深V，少少的布料包不住白皙緊緻的脖頸及雙腿。
她舉著纖細的手臂，站在電視櫃旁用吹風機吹著頭髮，看向俊明的動作眼神盡是嫵媚風情。俊明坐在一邊的紅色布質沙發上，唇舌微乾，眼睛緊盯地面，手掌無意識的摸旁邊趴著的木木，一下一下。
二人一時無話，空氣中只有吹風機呼呼轉動的聲音。
吹風機聲音停了。
俊明站起來看著她的眼睛。
俊明：「今晚早點睡，以後別再做傻事。我走了。」
陶曉清忙過來拉住他的手。
陶曉清：「你看看我好不好？我不美嗎？你真的不心動嗎？」
她整個人貼在他懷裡，用手臂緊緊摟住了他，仰頭去親吻他的唇。
俊明一邊轉頭躲避一邊拉開她的手並退開了一步。
陶曉清紅著眼眶看著他，又要上前，俊明伸手攔住她。
俊明：「妳確實很動人，但我們不能再錯下去了，就到此為止吧。」
陶曉清：「我保證我以後不會再做傻事了，我也不跟你老婆爭了，對不起我錯了，你不要走。」
俊明：「錯的是我，是我對不起妳，妳忘了我吧。」
這時俊明的電話響了，是陌生號碼。他接通是樂樂的聲音。
樂樂哭著說：「爸爸，我好想你，媽媽都不讓我打電話給你，你是不是不要我們了？」
俊明：「妳怎麼會用這個號碼打電話？媽媽呢？」
樂樂：「我們今天晚上一回家，就看到家裡被小偷翻得一團亂，警察叔叔也來了。我跟媽媽說要打電話給你，媽媽很兇罵我，我跟媽媽吵架，我只好來跟慧美阿姨借電話。」
俊明：「樂樂先不要哭，爸爸不會不要妳們，不要擔心。你先待在慧美阿姨家，不要亂跑。妳先把電話給慧美阿姨。」
樂樂把電話交給站在一旁的慧美。
慧美：「俊明，樂樂剛剛突然自己跑來說要借電話，我剛剛已經打電話通知芳儀過來了。」
俊明：「好，謝謝妳，不好意思麻煩妳了，麻煩讓樂樂先待在妳那邊，不要再讓她出去了，我打電話給芳儀。」
電話還沒掛斷芳儀就到了，她一進門就衝到樂樂面前。
芳儀：「妳為什麼到處亂跑！妳知不知道這樣很危險！妳知道我剛剛找不到妳有多緊張嗎！」
樂樂害怕得一直哭。
俊明：「慧美，麻煩把電話給芳儀。」
芳儀拿過手機放在耳邊。
芳儀：「什麼事？」
俊明：「芳儀，妳先冷靜下來，聽我說一下話。」
芳儀：「你還有空管我們的事情？你顧好你的情人就好，不必來虛情假意。」說完便掛了電話。
俊明放下電話，看向陶曉清。
俊明：「對不起，我真的要走了，我們以後不要再見面了。」
陶曉清愣愣地看著他往門口走去，打開大門。
陶曉清：「原來在你的妻女面前，我是這麼的微不足道。」她哽咽的說。
俊明停頓了一下，還是跨出了大門，木木跟著他走到門口，喵了一聲。他回頭看了一眼，隨著關門的動作，木木的身影逐漸被掩在門後。
陶曉清看著被他闔上的門，眼淚瞬間決堤。
──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