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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聯文選書】諷刺與詩意崢嶸 ─ 班宇《冬泳》

by 翟翺

班宇小說,初讀引人的,是對話進逼情節的本事。如同名該篇,男女主角「兩瓶啤酒下肚之後」,班宇不寫他們喝高了,而是靠色氣酒膽逐漸滲入的內容,揭示這對鴛鴦的走向。再如〈梯形夕陽〉,敘述者被三輪師傅誆騙,然從頭到尾,不見一個騙字。

流轉如彈丸的語言,使班宇得以既展示又抹除《冬泳》裡的大背景——九零末下崗潮。如同王兵的《鐵西區》,蕭索的村,委靡的人,廠區笑聲,死一般的沉默,循環往復,人走機停,誰與誰靜靜走入黑夜。黑夜之後,卻是班宇不同之處。或者說,小說家幻化所在——用詩意的語言,讓失意的人物達致文學的飛升。

無論是〈盤錦豹子〉孫旭庭摔鹹菜罐子剎那,「光在每個人的臉上棲息、繁衍,人們如同剛剛經受過洗禮……」;〈冬泳〉結尾「只要我們都在岸邊,總會再次遇見。」乃至〈空中道路〉的「走在天上,甚至毋須背負影子的重量。」或〈工人村〉之〈雲泥〉描述「他們正是憑著這些痕跡找到彼此,並重新依附在一起。」這與宮本輝早期的作品,呈現極大不同的風格、色調及體悟。這一點,也顯示在其他以富山為舞台的作品對照中。富山,那裡有著什麼、對宮本輝,又意味著什麼?一九五六年,宮本輝九歲時,因父親工作之故,舉家搬遷至日本海沿岸的富山市,他也跟著轉學進了當地的小學,然而僅只一年的時間,隔年便由於父親經商失敗,再度搬回原來居住地大阪西北的兵庫縣尼崎。

班宇總試圖撈起陷溺黑暗的角色(漫天黑夜與潮水,也是其小說反覆出現的意象),但這樣「非常抒情的時刻,這是詩的時刻」(王德威語),也讓我遲疑,會不會太過輕易藉由懷舊(上世紀九〇年代)過度到所謂的人道主義(五四以來,描敘底層人物所標榜的)。一如《冬泳》的中國營銷文字:「點亮黑暗,為今日之北方刻寫一份有溫度的備忘」。那麼,黑暗何所來?北方之惡寒,又何以需要被刻寫成有溫度之備忘?

然而彈丸在手心,忽的就摸到疙瘩。《冬泳》也有呼之欲出的諷刺。最顯著的,當屬〈工人村〉幾篇。〈鴛鴦〉主角口誤說出「天助吃自助者」,〈雲泥〉不斷重複的「買賣不成仁義在」(哪有仁義呢?),以及〈梯形夕陽〉裡,女主角背讀香港回歸知識競賽,從「一國兩制,偉大構想」到「遵守紀律,尊重香港」;女主角不明所以的學習於她無用的香港昔往與(最終並未來到的)未來。諷刺與詩意崢嶸,正是班宇獨步。

尤其〈槍墓〉一篇。北漂的遊蕩男女,一起讀羅貝托‧博拉紐《遙遠的星辰》,男的為女的講故事,後者曲折身世被男的用故事折合。在此,虛妄輕輕抵到了現實。

而我們知道,博拉紐的小人物是對位於大時代,及其殘虐的。

撰文|翟翺

一九八七年生,花蓮人居台北,台大台文所肄業。曾任報社、鏡文學編輯、《幼獅文藝》主編。合著《一百年前,我們的冒險:臺灣日語世代的文學跨界故事》。

攝影|安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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