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富閔和周紘立,他們的筆端與心靈相連,穿梭於臺南和臺北之間。楊富閔,他的筆下是臺南大內,一個鄰近曾文溪常有民俗祭典的山區聚落;而周紘立,他的心靈則縈繞著臺北萬華,那個滿載人文歷史卻無可避免走向衰敗的混沌地帶。這是一場關於夢、女力與文青的雙城對話,也是一段關於家族書寫的自我追尋。
十五年的臺北生活,讓楊富閔走出了對臺南的懷舊和耽溺,也讓他更加成熟地看待自己與原生故鄉的關係,「我覺得我是可以給予的。」楊富閔深思著。對他而言,書寫家族故事是自我整理的過程,是對家鄉、家族和個人身份的梳理。「文學不應該是清晰明確的,不是在對答案。」早已出走大內的他仍以自傳性散文將記憶的碎片一一悉心拼湊,從家鄉的一點一滴,延伸至更遠的地方。他明白,寫作是一種自我揭露、記憶的複雜化,亦是對生活的再思考。
「你能想像的『惡』在萬華基本上都能找到。」周紘立坦言,起初開始寫作是因為對自己的同志身份和原生家庭感到矛盾,以前的他有點憤世忌俗,不明白自己為什麼生在遊民、流氓與性工作者群聚的萬華,但隨著寫作的深入,遊民的來來去去,周紘立發現寫作的自己竟和那些遊民有著相似之處,都是隨時可以拿起包袱說走就走的人。「上了高速公路,也有下交流道這個選項,時間會把你想不通的東西說出來。」他用筆尖描繪出艋舺的多樣和複雜,試著理解和接受生活的意義。
在臺灣的街頭巷尾,宮廟是一道獨特的風景。有歷史悠久、燈火輝煌的大廟,也有隱身在幽深巷弄、香煙繚繞的小廟,每一座廟都承載著人們的信仰和寄託。楊富閔和周紘立是在廟邊長大的囡仔,常以宮廟和民俗為寫作素材。周紘立說,離家僅隔一街之遙的貴陽街上,矗立著一座題有「台北第一街」的牌坊,象徵艋舺繁華的開端,而周遭林立的廟宇則彷彿訴說著清朝渡台移民帶來的原鄉信仰。在萬華,遶境活動總能吸引成千上百的信眾和遊客湧入街頭,鞭炮聲和鑼鼓聲此起彼落,信眾們手持香燭,虔誠地跪拜在路旁,向神明祈求保佑。在這片喧囂的街頭,人們似乎找到了一種超凡脫俗的寧靜,「即使生活中有千般困難,也可以在神明的庇佑下暫時忘卻煩憂,這是我生活的土地,一個跟神很靠近的地方。」
楊富閔則認為,生活在臺南這座「眾神之都」,廟宇的存在早已滲透肌理,為日常注入了虛與實的想像力,使人們超越現實的束縛,願意「相信」另一層次的世界,就像如今仍有信眾會前往包公廟傾訴、去跟月老求姻緣一樣,因為願意相信,願意把故事說下去,而使得這座古城瀰漫著濃濃的創造力與生命力。「宮廟是一間教室,而我帶著文學的眼光走進了大大小小的宮廟,經由『寫作』,不可思議地創造了一個連老天爺都沒有辦法管的世界。」每一處雕樑畫棟,每一尊神明佛像,都是文化資產。在這裡,不同領域的人們以其獨特的方式,以說故事的方式,表達對這座城市的熱愛。
談到夢,楊富閔深知自己是一個很「不做夢」的人,但他卻將夢投射在自己的文字裡;周紘立則截然不同,鎮日以夢為伴,與整個世界保持安全距離,三更半夜敲打鍵盤反而是他最清醒的時刻,如同從夢中醒來的旅人,尋找著現實與幻想之間的交匯處。他笑談自己是靠做夢來寫作,楊富閔是透過寫作來做夢。夢,既可以是夢境,也可以是夢想,他們在各自的土地寫成長、寫感受,以恣意輕柔的姿態述說專屬於自己的獨家記憶。
對於即將於六月一日午後三點在臺南市美術館舉辦的對談盛會,周紘立將其比喻為一場無法復刻的行動藝術,「當一顆鏡頭或他人的雙眼在觀看這個空間的時候,讀者就成了內部的展覽品,這樣的狀態是很特別的。」楊富閔則表示,文學和藝術的跨域連結或許能產生新的詮釋空間,尤其在日治時期,文學家與美術家之間的交流更是豐富多彩,這樣的背景使得對話充滿種種可能性。他們相信這將會是一個新的起點,就像整座城市本身是一座巨大的美術館一樣,有著各種意想不到的驚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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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撰文|馮萱榕
輔仁大學新聞傳播學系在讀。敏於文字,常以隨筆梳理自我與生活。對各類議題、人物、文化充滿好奇,希望以文字和圖像傳遞其中奧妙,於社會產生些許震蕩。
圖片提供|聯合文學基金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