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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課在幹嘛|教學現場】繞路與縫隙間的風景 黃繼立x言叔夏x蔣亞妮

by 蔣亞妮

創作可以教嗎?在教學現場中或許從來不是一套標準流程,而是感官和環境的極限訓練。開學之際,加簽同學甚多,由教室抽空匆匆前來的黃繼立主任、言叔夏老師,與作家蔣亞妮於東海書房,談東海中文那些細微而巨大的教學風景。

黃繼立
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兼系主任。台大文學博士。研究專長於宋明思想、儒家思想、中國文學理論、古典文學理論等。

言叔夏
1982 年生於高雄。
東海大學中文系助理教授。政治大學臺灣文學研究所博士。曾獲林榮三文學獎、國藝會創作補助、九歌年度散文獎。著有散文集《白馬走過天亮》、《沒有的生活》。

蔣亞妮
摩羯座,狗派女子,畢業於東海中文系,目前就讀成功大學中文博士班。2015 年出版首部散文《請登入遊戲》,2017 年出版《寫你》,2020 年出版第三號作品,《我跟你說你不要跟別人說》。

容器一樣的地方

蔣亞妮(以下簡稱蔣):想請問兩位在進入東海中文任教前,對它有什麼印象?

言叔夏(以下簡稱言):在寫作的人都會對周芬伶老師還有她的學生與創作課有印象,2014 年,我來採訪剛出《北印度書簡》的周老師,第一次進到東海。在西部很少能看到有這麼大一片森林的學校,那時我來採訪,不是來讀書、教書,我感覺到它很寬闊深邃,有著很人文的感覺。

黃繼立(以下簡稱黃):我大學就在東海,那時學風已經很自由,老師也很鼓勵思考、實踐;十年前,有機會回來教書,讓東海不只停留在記憶,接下行政工作後才發現,在學風自由的背後,還多了自我要求。

蔣:那麼兩位進來東海教書以後,是否更新或翻盤了想像?

言:2016 年,我來到東海教書,那時台灣的博士畢業生已很難找到工作,不像從前,教學跟學院的關係有了改變。但東海還是個自由的空間,可以自己決定生活(甚至與職場的距離),它不只自由,也尊重自由。

黃:我常居台中,所以更有感這幾年台中地理的變化,高樓起來了、捷運通了,有了大城市的樣子,但在東海紅磚牆裡面,還是保有了學院裡自然與人文的氣息,回東海教書,可以說給了我一個更新、向上版本的東海。

蔣:像叔夏待過東華、東海,這兩間學校都有很自然的環境(校園裡有牧場、有田園),妳認為這帶來了什麼影響?

言:我一直覺得人文學科不見得是純粹知識的傳授,它有很大部份是你置身在一個環境裡面,不見得真實教了什麼,比較像被養在裡面、生長,這種自然跟語言的關係,我認為很重要。

蔣:如果說東海中文,有一個特色,你們覺得會是什麼?

黃:有時候會想前人要有多大的氣魄,才能在當時的大度山上建立這個學校,就像許多東海人都知道的一個精神,是讓「東」、「西」在此相逢;東海中文的特色也在這個相逢中,它讓傳統與現代在此相逢。當然它有一個文學創作的傳統,出過很多創作人才,從課程變作風氣,最後形成傳統,早期的趙滋蕃到周芬伶與言叔夏老師,一脈而下。再來,也有古典的實踐,我們一方面在培養文學創作的人才,一方面也努力跟社會連結,它是學院,也是實踐的場域。

言:對我來說「大學」最重要的特色是包容性,不只東海中文,所有大學都如此。在一切可以自學的時代裡,學校對當代還有什麼重要性,是它有一個現實空間,讓人與人交會。也許你的人生裡,很少再能遇見不同地方的人,帶著他們私人的歷史,交會一處。這個學園提供了像容器一樣的地方,包容各種不同的人,不見得你要喜歡這些人,但交會本身就是一件重要的事。

被包容,才可以長出自己的奇花異草。

所以東海,它就是一個海,它可以包容所有的樣子

蔣:每個地方都會產生它的吸引力,以我自己在這的經驗,從前周芬伶老師和我們聊起這個空間,說它像是會吸引到ㄎㄧㄤㄎㄧㄤ的人出現,但也因此創作幫助了他們。對我來說,這是一種包容力,不知道你們怎麼感受?

言:我教書才幾年,其實我也沒有把握是東海特別不同,還是這個年紀的人,對世界的想法、困境與疑問,都很相似;但也許這個地方的包容性,允許了這些存在,因此才能被土地轉化。身上有一些不漂亮、不符合規範的地方,這樣的人一定在全世界都有,但轉化的過程,才是我覺得藝術、文學創作裡非常重要的部分,被包容,才可以長出自己的奇花異草。

黃:我在東海任教的時間,大概只比叔夏長一點點,但就像楊牧散文提過的,大度山土壤培育出的學生,都一定要把大度山走過一遭,有看過所有風景的實踐力。所以東海,它就是一個海,它可以包容所有的樣子。

試著觸摸極限的同業

蔣:也想請兩位談談,東海中文開始有以創作取代論文畢業的方式了,目前執行得如何呢?

言:這應該有六年時間了。

黃:雖然說可以用文學創作取代學術論文,但還是有文學獎與闡述理念的門檻。三年前,有了第一位創作畢業生,至今畢業的已有七位,未來當然會更多。

言:有很多學生,可能從大學就開始寫作,很多人跟我差不多時間進來東海,一直寫到研究所,應該也會一路寫到畢業。創作本身很虛無飄渺,因此這一群在寫的人,他們不見得彼此關係很緊密,但都知道彼此在寫著,我覺得這可能就是所謂的創作風氣吧(?)。

蔣:以及,一個亙古、有趣的問題,創作可以教嗎?該怎麼教呢?

黃:或許妳在問的那個最深沉的問題是:「創作的本質是什麼?」它雖然需要天賦,但作為一套技藝,應該要是透過學習、訓練就可以到達,那當然有到達的遠近,在某個階段後天賦會顯現出來,但一些訓練是必要的。既然創作可以學,那理論上它也可以教。當然第一線的現場,還是要請叔夏分享。

言:其實我覺得教這個字有點太沉重,創作不見得是怎麼寫比較好,若你有寫作的經驗,你會發現每個獨立作品,從題材到關係到作者怎麼展現它,沒有既定的標準存在,裡面往往是作者的思考,思考方法、力度。在課堂上,它當然還是一個教學的現場,可是能不能明白地說有套準則?我想更多的是引導,像帶著一群動物試著告訴他們:你的嗅覺、你的感官可以運用到什麼樣的程度,反覆訓練各種感官的極限,而不是定論香、臭。所以老師在這種課堂上,比較多扮演的是提問者、引路人,但推到了一個極致,它仍然是一個寫作者跟寫作者的關係。如果我們說創作不能被教,也是不可能的,但就像是馬戲團訓練空中飛人,翻轉的還得是自己,老師只能在旁邊告訴他這動作以前有多少人做過、能做到什麼程度,我們都是在過程裡面試著觸摸極限的同業。

黃:其實我以前上過周芬伶老師的創作課,上完之後,就知道我應該不可能跟周老師是同業(笑)。後來教書遇見周老師,跟她說起曾上過她的課,但後來沒有走向創作,周老師跟我說:「這樣也很好,你找到你的路了。」所以就像剛剛說的,好的老師會跟你說方向、說道路,適合時做個點撥、不適合時也沒有關係。

言:對,雖然創作有才華的分別,但每個人一生中最大的才華是你自己,如何把自己參到最透澈比較重要。

老師只能在旁邊告訴他這動作以前有多少人做過、能做到什麼程度,我們都是在過程裡面試著觸摸極限的同業。

或許就像這個森林校園,我們通過繞路與縫隙對話、看到想看的東西,就是最寶貴的布置。

縫隙間的風景

蔣:以前在東海時,每個老師都有自己喜歡的私房角落,不知道兩位最喜歡的角落在哪?

言:H 大有個戶外的樓梯,直角形,面向外,它無法直接到地面,人煙很稀少。我其實不會待在那,它比較像是我的逃生梯,一個讓自己能安靜降落的地方。

黃:從五樓電梯出來到辦公室路上,有個能看到整座路思義教堂的角落,它像被放在畫框裡面,雖然只是一個路過的點、一個縫隙之中,但每次經過看見,都會喚起「我在這裡」的感受。

言:那個空間應該是 H 大設計裡很重要的一個空間。我有時也會跟學生說,如果你的學校有一座教堂,一般建築物設計應該會讓你在每個地方都看見它,但 H 大卻把它放進一個縫裡,你要經過才能看見,很遮掩很彎曲,這本身就是一種文學性。

蔣:我自己記憶中也沒有人會特別站在那看教堂,但你講起它,就會像幻燈片一樣閃過。最後回到現實面,如果今天要吸引學生來讀書,會想對他們講什麼?

黃:不管學科,我認為東海有一個特質是「相信心靈的力量」,我們可以用語言、用文字實現心靈的力量。

言:可以回應到繼立剛剛講的:「我們在縫隙之中。」或許就像這個森林校園,我們通過繞路與縫隙對話、看到想看的東西,就是最寶貴的布置。

快問快答/中文系在幹嘛?

Q1:中文系是不是很好讀?
Q2:讀中文系一定要熱愛創作嗎?
Q3:讀中文系未來要幹嘛?

A1:中文是一個文化的知識,事實上沒有一門專業知識是好讀的。你要經過努力、訓練,甚至要再加一點天賦,才會得到好的成長。

A2:不用。

A3:中文是所有語言知識的基礎。以中文系的訓練而言,狹義來說可以從事語言相關工作,廣義上則可以到各種職場,如企劃、文創領域或是行政相關工作。

A1:不好讀。

A2:不用。

A3:中文系可以幹嘛?中文系可以幹嘛?中文系可以幹嘛?

採訪撰文|蔣亞妮
攝影|房敬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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