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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學】幸福生活入門/有什麼歌聽了就會感到幸福?

by 陳冠亨

「幸福世代牛奶糖」企劃初期,《聯合文學》雜誌發起「30分鐘書寫練習 >>> DEF 幸福(出生:此刻)」徵文活動。其中一題為:「末日來臨前,戴上耳機聽最後一首歌,哪一首歌可以讓你笑著離開?」是哪首歌令人在世界的最後一刻仍不放過?本文邀請 Blow 吹音樂主編陳冠亨,由情歌談起,幸福便等於愛情嗎?對應讀者問卷回覆,多數人選擇五月天的〈諾亞方舟〉、〈乾杯〉,幸福似是守護微小的珍貴。然而對他來說,哪一首才是幸福的歌曲?

陳冠亨

筆名阿哼,音樂媒體從業者。文字刊載在《Shopping Design》、《新活水》、《500輯》、《[佳]音文樂刊》、《The Big Issue大誌》等。曾參與撰寫《嘻哈囝:台灣饒舌故事》、斜槓專輯文案、企劃,並擔任第30屆金曲獎及多屆金音創作獎評審。目前正職為 StreetVoice 旗下音樂媒體「Blow 吹音樂」執行主編。

世界上有聽了會讓人感到幸福的歌曲嗎?嘗試在華語流行曲庫搜尋「幸福」,似乎不是個好主意,畢竟有太多以幸福為名的情歌,都離幸福好遙遠,不信你瞧:

「我們曾有過一次幸福的機會」(劉若英〈一次幸福的機會〉)

「我很幸福/真的幸福/卻渴望得到你的祝福」(楊乃文〈祝我幸福〉)

「你還是要幸福/你千萬不要再招惹別人哭」(田馥甄〈還是要幸福〉)

「怎麼了你累了/說好的幸福呢」(周杰倫〈說好的幸福〉)

情歌畢竟是一門遺憾的藝術,注定跟幸福勾不上邊;「擦身而過」才有蓬勃的商機與無窮的故事,讓詞曲作者可以一再提煉成歌,先人畢竟有言,幸福的人都很相似,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啊。即使是孫燕姿〈我要的幸福〉,也要立定於幸福尚未到來前,才能翹首企盼地唱,「我只想堅持每一步該走的方向」。

不那麼糾結於把「幸福」入詞,歌曲選項似乎就開闊地多。

人間婚禮愛用歌曲之一,莫文蔚〈慢慢喜歡你〉,李榮浩的詞曲悄悄堆疊情侶親暱回憶,用「慢慢」兩字逐格回放甜蜜;編曲琴聲演奏地極小心,好似幸福是波瀾不驚,怕被打擾。想想幸福的歌往往強調細節,另一首婚禮熱門歌曲——林宥嘉作曲、演唱的〈兜圈〉,恰以一種不經意的清嗓,領著聽眾途經「學校、花店、荒野到海邊」,最後繞回「你背影平凡得特別」;節奏與旋律舞動迴旋,巧妙呼應曲名「兜圈」,實在聰慧又討喜。

倘若要舉這類頌揚愛情的幸福歌曲,我心中不得不提的經典當屬英國歌手艾爾頓.強(Elton John)的〈Tiny Dancer〉。由強叔畢生的音樂夥伴伯尼.陶平(Bernie Taupin)作詞,〈Tiny Dancer〉是陶平在美國對 1970 年代加州女性的觀察誌,直到歌曲走紅後,他才坦露這首歌裡寫到的洛杉磯女郎、樂團的女裁縫、芭蕾舞者,通通都是他當時的女友、後來的妻子 Maxine Feibelman。

〈Tiny Dancer〉的編曲加入藍調踏板鋼棒吉他(Pedal steel guitar)與華麗的弦樂、和聲;強叔嗓音有力的詮釋,似乎在提醒你面對幸福,就該勇敢沈溺,不必小聲吟唱,理當大聲分享。

不過幸福的歌一定就關於愛情嗎?二十一世紀的我們,還沒受夠婚姻被當成一切完美結局的老套敘事嗎?

前陣子聯合文學雜誌網站在關於幸福的「30分鐘書寫練習」中,包含一題「末日來臨前,戴上耳機聽最後一首歌,哪一首歌可以讓你笑著離開?」蒐集到的回覆裡,絕大多數的中文歌都來自五月天在 2011 年推出的專輯《第二人生》。

以 2012 世界末日預言為概念,五月天的《第二人生》試圖探討人們面對末日的兩極情緒,在當年大膽推出曲序相異、歌名微調的兩種專輯版本(『明日版』與『末日版』)。巧的是在 2011 年初,五月天至東京錄音時,恰逢三一一東日本大震災後,日本當地的餘震、限電、便利商店限購飲水、核災新聞頻傳等狀況,更加強化了專輯製作的臨場感與說服力。

無論是勇敢道別的〈諾亞方舟〉或懷念美好過去的〈乾杯〉,五月天的歌曲總能刺激聽眾想起曾經的執著與韌性,即使青春回不去、結局擋不了,至少能開懷迎接。一位選擇〈乾杯〉的讀者寫道:「與這些懷念的人舉杯,那我就能含笑而去了。」

或許幸福的歌曲,是能提醒我們守護住極微的珍貴,即使大難當前,依舊可以感到平靜?然而,對我這種並不怎麼追求幸福的人來說,這種音樂聽起來實在有點太像精神鴉片了。

2022 年初我在陳珊妮的演唱會上,聽她表演新專輯裡的〈確幸〉。演出視訊透過眨眼特效(也似幻燈片抽換),投影出一張張香港的古老街景;遊走市場的人群,穿街過巷的男女,平凡平和平靜。當她唱到最後一句「再小的確幸/都不能確信」,畫面投回當今台北市區,迂迴揭開了「昨日香港,今日台灣」的隱喻。

這並不是一首聽了會讓人感到快樂的歌,編曲人蔡德才加入許多冷譎的合成音效,好似在病床旁看著一具插管人體。然而陳珊妮試圖讓每一句歌詞都唱到最後一口氣,提醒你這還不是最後,這還不是最後。我想,有一種歌可以給你幻想幸福的四分鐘,也有一種歌是可以提醒你,真正地珍惜現實中的幸福吧。

不過如果末日真的來臨,要戴上耳機聽最後一首歌曲,我也不會選擇〈確幸〉就是了。左思右想,我可能會點播路.瑞德(Lou Reed)的〈Perfect Day〉。這首本來就是我想在葬禮上放的主題曲,他不只唱到我最愛喝的桑格利亞調酒,也有〈兜圈〉和〈Tiny Dancer〉那樣,令人翩翩起舞的律動。當隕石逼近、海嘯捲落、地崩山搖,我會配著路.瑞德的暗黑嗓音,唱起副歌頭兩句,幽自己一默:「真是完美的一天啊/我很高興身邊有你」(it’s such a perfect day I’m glad I spent it with you)。

撰文、照片提供|陳冠亨
筆名阿哼,音樂媒體從業者。文字刊載在《Shopping Design》、《新活水》、《500輯》、《[佳]音文樂刊》、《The Big Issue大誌》等。曾參與撰寫《嘻哈囝:台灣饒舌故事》、斜槓專輯文案、企劃,並擔任第30屆金曲獎及多屆金音創作獎評審。目前正職為 StreetVoice 旗下音樂媒體「Blow 吹音樂」執行主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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