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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閱讀推薦】寫一首詩:石知田讀李滄東《生命之詩》

by 石知田

「你知道李滄東導演嗎?我覺得你可以去看看他的電影耶。」年輕導演雙眼投出光亮,當時正聊著關於自我救贖的劇本,探討如何透過夢境解剖現實,「是韓國很厲害的一個導演,我最喜歡的是生命之詩這部電影,那是他最新的電影。」當時和導演聊得開心,自然開始好奇他欣賞的創作。於是,《生命之詩》成了我認識李滄東導演的第一部電影,隨後不久也陸續將導演的其他作品補全。

第一次看《生命之詩》時,深深著迷於李滄東導演那諸多難以言述的掙扎,似掉落到江面飄盪不已的那頂帽子,又似誠懇地散落一地願意任人踐踏的杏子。在他的溫柔呢喃裡,似乎第一次了解什麼是生命,認識什麼是日子。工作關係,每每拍戲前置期,總得透過劇本中文字,試著在腦海描繪畫面,成片後也不自覺地就取代了原先的紙本文本。因劇本書的出版,在六、七年後再次重溫電影,反而是我第一次用觀影的方式回望劇本。

李滄東導演以作家的身分出道,出過書也獲得過文學獎。「不能把這部電影拍得太美、太漂亮。必須最大限度地去除視覺上的美感。電影應該如實地呈現出我們如同洗碗槽般的日常生活,好讓觀眾自己去尋找『真正的美好』。」翻開劇本書,李滄東導演的筆記清楚寫在開端,而後順著影像回閱文字,字詞調度一幀幀的濃淡變化,勾勒出他腦海中的四目相視後的面無表情,也勾勒出角色眼角突然凝結的水氣。

電影《生命之詩》中,作為師者的金詩人,提到如何寫詩:務必要認真地觀察這個世界,觀察世間萬物。說著說著,從口袋拿出一顆頻果。那在洗碗槽中的真正美好,是去除視覺上美感後,仍能感受到被填滿的美好。或許是會讓你落淚的少女回眸,或許是內心會糾結成一團的站在鐵道上嘶吼,或許是讓你像個瘋子一般地將窗外的樹枝鋸斷,也或許是在髒亂困頓的房間裡,一邊親吻著女孩,一邊看見映入壁上那漸漸暈散的彩虹。萬物本已存在,只需充分感受它的存在,而不需被強逼著深信不疑。

目光能賦予意義,李滄東導演的目光無疑是極為清醒的,但那樣的直視卻是充滿痛苦,看過他的作品後,總覺得若能見到他,見到他輕輕揚起的微笑,肯定會不自覺地在眼角端湧起熱流。痛苦是由於看得太透了,他明白生命本身是一個巨大的謎語,於是他總是溫暖地提起。既怕你受到太多干擾無法直視,但又深怕你直視太久,以致在體內刻下太多傷痕。講著愛情卻讓明白裡頭有著憤恨,講著救贖卻讓你不自覺質疑信仰,美好和醜陋被他的溫暖扣合成旋了半圈的莫比烏斯帶,相互對稱又共生存在。那樣的溫暖不是虛情假意,而總帶著光,是與你一同承受生命中諸多的不圓滿後,依舊嚮往擁抱彼此疼痛的適恰溫度。

生命就是如此,先是名詞,再來是動詞,總讓人無法過目不忘。但你可以試著靜靜地觀看,花語是守護的血紅雞冠花,輕吻腳踝的細嫩草葉,順著刀鋒漸漸細瘦的鉛筆尖,不知道在歌唱什麼的鳥兒,像是死了一個月貓咪的天空顏色。如同影片的開頭,嬉鬧的孩子漸漸安靜下來,凝視著順著江水緩緩流淌的女學生,看著髮絲在水波中隱隱晃晃,看著看著,也能看見「詩」慢慢浮現在屍體之上。

《生命之詩》
李滄東/著,胡椒筒/譯,馬可孛羅

在女兒離婚後,美子與外孫相依為命,靠領取國家的生活補助金為生,偶爾也會到有錢人家幫半身不遂的老人洗澡賺點零用錢。但某天,突然得知自己罹患阿茲海默症的美子,開始將自己活著的希望寄託在寫詩上。在詩裡,她可以遠離殘酷的現實,感受到久違的溫暖和慰籍。因外孫涉及社會案件,美子陷入了被「美詩」與「惡世」拉扯的困境。美子想遠離「惡世」,但其他加害者的家長卻不斷將她拽入深淵。外孫的麻木與不知懺悔、共犯家長的自私和涼薄、有錢人家子女的冷漠無情……所有的一切都在將美子一步步推入「惡世」。但她抓住了「詩」這根救命稻草艱難地走上了自贖之路。

文|石知田
演員。偶爾跳舞、畫畫、彈吉他,最近嘗試寫作,著有《石光乍現》。影視作品:《五月一号》、《我的少女時代》、《比悲傷更悲傷的故事》、《失路人》、《池塘怪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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