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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與世界的距離 — 高雄世界詩歌節(之一)

by 高雄世界詩歌節

Augusto Rodríguez(奧古斯多•羅德里格斯)————厄瓜多惠夜基國際詩歌節主辦人

Alvaro Mata Guille(阿瓦羅•馬達•際耶)————墨西哥國際詩歌節主辦人

凃妙沂 ————— 作家/厄瓜多、中南美洲詩人聯絡人

金尚浩 ————— 韓國譯者/台灣現代詩人協會理事長

權宅明————— 韓國知名詩人

凌性傑————— 作家

夏夏 ———— 作家

崔舜華 ———— 詩人

林央敏 ———— 作家

李敏勇 ———— 作家

廖亦武 ————中國流亡德國作家

朝吹亮二 ———— 日本知名詩人和法國文學研究

関根謙 ———— 慶應義塾大學《三田文學》主編

二○二三年高雄世界詩歌節於十一月二十四至二十八日在高雄盛大展開,為期四天的活動共有來自國內外六十三位詩人參與,涵括「專題論壇」、「小論壇」、「朗讀沙龍」、「主題書桌」、「主題影展」、「詩集出版」六大面向,除了有精彩的詩歌對話,更有「跨閱、界、世代」前進書店‧校園響應活動,走進大高雄獨立書店與校園,還有詩人錄製「文學隨身聽」。歡迎大家共同以詩傾聽世界,攜手通往美好的未來。

本屆高雄世界詩歌節盛情邀請西班牙語系重要詩人,包含二位國際詩歌節主辦人——厄瓜多主辦人Augusto Rodríguez(奧古斯多・羅德里格斯)教授、墨西哥國際詩歌節主辦人Álvaro Mata Guillé(阿瓦羅・馬達・際耶)——以及多國重要譯者,每位都是國際詩人獎得主,同時也是英文/西班牙文優秀譯者。

這次邀請的流亡德國定居的詩人廖亦武,他是一位不向暴政屈辱的詩人。另外也有「以詩歌推廣台灣和印度的文學交流」的印度詩人沙德偉(Devesh Path Sariya)。日本方面也邀請到重要文壇詩人和新銳詩人,像是「尋求詩人內在聲音與土地的連結」的天童大人、「日本文壇知名的詩人與法國文學學者」的朝吹亮二、「日本文壇重要的女詩人」的平田俊子、「文學與藝術的創作者」的柏木麻里,除了詩人之外,希望能夠進一步推展到日本與台灣的文學雜誌交流和推廣,所以邀請「致力於文學研究、翻譯和交流推廣的學者」的関根謙(《三田文學》主編)。

我們在打台灣文學世界盃

凃妙沂/撰文、鄭育欣/翻譯

回顧我從事國際文學交流九年了,二○一四年第一次參加智利國際詩歌節,得以打開世界文學一扇美麗的花園。然而其間我遭遇許多挫折,之所以能夠堅持下來,或許是西拉雅族後裔強悍的血液,讓我愈挫愈勇。

我想感謝許多外國協助過我的人,因為中南美洲通行語言是西班牙語,我的英文流利,西語卻粗淺,然而我卻跟中南美洲作家非常有緣,每年收到國際詩歌節很多國家的邀請,盛情難卻,我勇闖拉丁美洲。我在中南美洲用台語(Taiwanese )朗讀,用英文介紹台灣歷史,詩作事先翻譯西班牙語,輪到我朗讀時,中南美洲作家會為我朗讀西語,因此我這個西語不輪轉的人,也傳播台灣文學許多年,除了出席國際詩歌節,平常跟外國作家互動搏感情,參加各國主編的世界詩選,經常連其他作家一起推廣海外,我深感單打獨鬥是不夠的,台灣必須團隊打文學的世界盃。

去年曾貴海西譯詩榮獲惠夜基代表性的國際詩人獎,這也是厄瓜多第一次頒獎給亞洲詩人,意義重大。記得多位國際詩人散步在惠夜基美麗的港口城市,我提到高雄也是美麗海港城市,激發他們想拜訪南台灣,加勒比海與台灣海峽,因此搭起南北半球的緣份,我回想高雄上次舉辦國際詩歌節已經是二○○五年的事了,十八年來高雄跟國際文壇沉默良久,於是我返回台灣後,跟高雄文學界前輩談到此事,促成這個南北半球的文學牽手,仰賴許多人的努力。

在世界文學的長河裡,台灣文學以緩緩流動的美麗韻律,向著陽光明媚的前路奔跑。

We Are Playing the Literature World Cup

by Miao-Yi Tu, translated by Yok-Him Devn

I’ve been doing international literary exchange for nine years. In 2014,I participated for the first time in the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 in Chile,which opened the door to the beautiful garden of international literature. I have experienced many setbacks during this time. Still,I can persevere thanks to the strong Siraya blood that runs through my veins—it strengthens me when the going gets tough.

I want to thank many people from other countries who have helped me. Spanish is the dominant language in Central and South America. I can speak English fluently,but my knowledge of Spanish is very rudimentary. However,I’m destined to go there as I receive many invitations from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s every year. It’s hard to refuse such hospitality,so I packed my suitcase and headed for Latin America. In Central and South America,I read my poems in Taiwanese and presented the Taiwanese history in English. My poems were translated into Spanish in advance,and when it was my turn,local writers would read my poems for me. Therefore,despite my lack of fluency in Spanish,I have promoted Taiwanese literature for years. I have attended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s and made friends with writers from abroad. Moreover,I have participated in world poetry collections edited in many countries,promoting my works and other writers’ works overseas. I deeply feel that doing this alone is not enough; Taiwan must form a team to play in this literature world cup.

Last year,Kuei-Hai Tseng won the representative International Poetry Award Ileana Espinel Cedeño. It was significant because it was the first time Ecuador awarded an Asian poet. I remember once,when several poets from various countries were walking down the streets of the beautiful port city of Guayaquil,I mentioned that Kaohsiung was also a beautiful port city,which spiked their interest in visiting Southern Taiwan. In this way,I initiated the connection between the Caribbean and the Taiwan Strait. The last time Kaohsiung held an international poetry festival was in 2005. Kaohsiung has remained silent in the face of international literary circles for eighteen years. Therefore,on my return to Taiwan,I discussed this issue with senior members of Kaohsiung’s literary circles. Thanks to the hard work of many,this event—this connection with the Southern Hemisphere—becomes a reality.

In the grand river of international literature,Taiwanese literature runs toward the sun in a beautiful rhythm that flows gently.

作者介紹

凃妙沂

詩人、小說家,著作詩集:《心悶》、《腳的覺醒The Epiphany of Feet》。《千年萬年也穿不透的森林》翻譯西班牙語,部分詩翻譯十多種語言。曾獲孟加拉卡塔克文學獎、厄瓜多文化交流獎,出席中南美洲國際詩歌節。

以詩與世界對語:二○二三年高雄世界詩歌節

讀寫之間,從詩直視世界的真實之核

崔舜華/撰文

祕魯評論家胡立歐.奧爾特加曾叩問:如何閱讀未來的詩歌?─出於某種未明朗的原因,閱讀詩歌始終是一種信仰的行為─如今,詩歌已經成為未來的共享形式之一,是我們想像世界、彼此對望甚或對語的實踐。我想,詩人必然是懷著一顆面朝世界的心而創作的,每一首詩作,皆是對這世界的發語,及等待著讀詩人從遙遠的彼方所捎來的、微弱也珍貴的回覆。

詩如同信箋,投遞往詩人們所經驗的以及所想像的世界,這個世界裡有巨大的苦難,無盡的離別,也有著值得我們裸裎擁抱的、刀鋒一般的美好無端。因此,我想詩人大抵都是獻身者,我們以字以歌作為尋求與世界對語的獻祭物,為求得一封也好的、世界所樂意應許給我們的往日、當下、未來。

本屆高雄世界詩歌節,以詩歌與世界的關係,作為論述主軸。為此,詩歌節團隊邀集了包括來自厄瓜多、日本、韓國、美國、德國、祕魯、印度、哥斯大黎加、埃及與馬來西亞等國的詩人,並同時集結數十位台灣詩人,共近百位詩人齊聚高雄,經由翻譯、朗讀、對話,以及專題論壇,朗讀沙龍,小論壇等實體活動,前往校園及書店,開展並分享跨語詩歌中發光閃爍的、直面世界且搖撼人心的詩之能量。

哥斯大黎加詩人阿爾瓦羅‧馬塔.吉榭(Alvaro Mata Guille)的詩句,體現了身在廣袤現實世界中,所能握取的種種無以名狀的抽象經驗,經由意識流般的詩語言,將經驗世界包納於詩人的詩行之中,如《無名之國》中的詩句(節錄):

陰影,霧,缺席的,
過去回歸遙遠,
全部在全部裡,
陰影,霧,
缺席的。

寂靜淹沒於漠然,
事情發生而不留痕跡:

一隻鳥,一朵雲,
陽光又一次在街道上衰老,
一隻狗拖著鍊子,
一聲喊叫,一隻鳥,
一朵雲,

我追逐暮光,
尋找一個幽靈,
這陌生感,
起源之起源於塵土中,
但是什麼都沒有。

西班牙詩人科麗娜.奧普羅埃(Corina Oproae),則特地為此次的詩歌節寫詩,詩行中隱匿的是一個如夢境般完整而靜止的世界觀,並抒寫詩人對於自我身分與外部世界之間的互動與許諾(節錄):

這一次我選擇緩慢地生活
忽略樹木常青
在同一個夢境中做夢
用八音節祈禱
封印世界最終的感覺
永遠癒合所有的傷口
忘記母親忘記父親
但不是孤兒
感受著作為女兒、母親、女神、姐妹、仙女和女巫
超越生命
超越死亡

就其他國度的詩歌以觀,亞洲國家諸如韓國、日本、台灣皆各有獨特面容。韓國詩人權宅明在小論壇文稿〈我對韓國現代詩現況的觀察與看法〉中,如此描述韓國詩歌的發展與特色:

在韓國近現代史而言,經歷了日本殖民地時代、建立政府、韓國戰爭、產業化、民主化等動盪的時期,但目前可以說是面對著站在先進化的課題。以與衆不同的感性來讀懂時代和診斷的詩人,被賦予了先知者(預言者)的角色,上面所提過的「強調信息的詩系列」的詩人們,在光復之後尤其是經由產業化、民主化時代,與統稱為「純粹詩」的抒情詩系列產生對比,而形成了被稱為「參與詩」的另一種趨勢。

不過,詩人的內心活動與創作處境總是保持著曖昧的靈活,譬如韓國詩人康秀在〈冬之幻〉一詩中,將信息與抒情融為一體

夢想沒有實現
我們的幸福總是活在來日

成為夢想的奴隸,
我們永遠無法到達來日
為了來日,
便被拋棄的今天呢,
常會如此痛苦啊

詩人書寫生活,寫生存,寫生命,寫我們所置身的這世界反饋予我身的一切,即便那是痛苦且遙遙無盡的某種追索,也是對這世界揮出真實的一記。如日本詩人朝吹亮二〈晨窗之詩〉中的詩行(節錄):

又是一個日食未明的早晨
一個從未黎明的早晨如死神般伸出它光滑的懷抱
黑色的沙漏像陽光的洪流不斷地流動著
如同沒有目的地的信件不斷地流淌著
如同寫個不停的詩篇沒有盡頭沒有間斷
性愛被昏暗的早晨所擁抱
嘴裡含著早晨的紅色漿果
永無止境
總是重新開始的早晨小鳥們無聲的鳴叫
穿過藍色的天幕把未知的和聲
唱響
打開未知的星座
棕耳鵯、沉睡的貓、墜落的雪豹、新的黃道十二宮的
野獸們透明的姿態
被投射的愛戀
在肚子在背脊在一顆漿果在行星的圓形之愛裡

詩人所吃下的殷紅漿果,彷彿體內的朝日,縱使晨昏輪迴,看似永無止境,而詩人從身處的日常世界中撈取了種種獸類的星座意象,那是世界所給予我們的最淺顯的預言,也是詩人所感受到的最真切的、來自世界的愛意。

至於台灣自身的詩論壇,則有詩人李敏勇發表〈台灣與世界經由詩歌連結在一起〉、凌性傑發表〈他們在高雄寫詩─把詩寫在海洋裡,把詩種在土地上〉、台語詩人林央敏發表〈小談戰後台語詩的發展〉等多篇精彩論述。〈他們在高雄寫詩─把詩寫在海洋裡,把詩種在土地上〉開篇便論道:

高雄人寫的詩,有一種開闊的格局―既能在廣袤的世界辨認自己的存在,也能在個人的小角落探查宇宙的奧祕。高雄詩人的作品,往往承載海洋性格,用自己的知覺與這個世界相互往來。他們有的出生於高雄,有的遷徙定居在此,有的則是短暫旅居,高雄經驗於是停泊在他們的詩裡。

此篇論壇文章,整理且描述了高雄此地的各個詩歌社團與流派,以及從資深到年輕輩的高雄詩人的作品與風格;林央敏則在文中全面地整理了戰後台語詩歌在台灣本土的流變與傳承,可見台語詩的創作與閱讀仍在辛勤奮鬥的途上;而〈台灣與世界經由詩歌連結在一起〉的結語落筆如下:

台灣,是一個走過悲情歷史,走向自我建構的國度。台灣,不只經貿成果亮麗;台灣,民主化、自由化的追導也讓世界矚目。台灣的詩人們伸出友誼的手、熱情的心,歡迎來自國外的詩人們,在陽光普照的海洋之都:高雄,以詩相會。

高雄的陽光,公正地灑落於每名身留此城的人們身上。不同文化、族群、政治背景的詩人們,願意為了詩和世界的交談,迢迢地跨越國界、聚集在了此島境之南。二○二三年高雄世界詩歌節,無意料外地將撐開我們閱讀詩的眼膜,聚焦於詩與世界的對語,並激動、支撐著生存在這世界上的人們,以詩歌涉入現實,從詩中經驗此世之真實。

作者介紹

崔舜華

一九八五年冬日生。有詩集《波麗露》、《你是我背上最明亮的廢墟》、《婀薄神》、《無言歌》,散文集《神在》、《貓在之地》、《你道是浮花浪蕊》。曾獲吳濁流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時報文學獎等。

此處有路,通往遠方

二○二三年高雄世界詩歌節:文學隨身聽

夏夏/撰文

世界曾經充滿歌聲,我們忍不住這麼想像。當文字尚未成形前,當行旅的步伐尚未抵達更遠的地方之前,人們用歌謠來祝禱、紀錄、讚美與哀悼。

如今世界仍充滿歌聲,我們始終這樣相信。而詩是其中一種最古老的模樣。

詩是最接近歌謠本質的文體,許多詩人都曾談論過其音樂性,詩歌朗讀也往往是各地詩歌節的重頭戲。要如何讀出一首詩,更關乎朗讀者對詩作本身的理解,乃至於詮釋。此外還有聲調的掌控延展成音律的起伏,氣息的停頓內化成節奏感,讓文字在聲音當中浮現。

為此,我們滿心期待來到錄音室,迎接每一位詩人的到來。

踏進鋪上厚重地毯的錄音室,四周牆面是隔絕聲音的材質,錄音師正細心調整麥克風的位置,為錄音做最後的確認工作。隔著防噴罩,詩人們再次確認擱在譜架上的詩稿,默讀著接下來將充盈在這個空間的文字。

二○二三年由高雄市文化局舉辦的高雄世界詩歌節首次錄音,就在詩人李敏勇的獻聲下展開。

當隔音門關上,錄音室裡的安靜透露著等待的意味。麥克風迎向詩人的嘴角,連一絲鼻息的吐露都不放過,化作螢幕上的聲波起伏,像一幅聲響的刺繡。

錄音室外則熱鬧無比。難得見上一面的詩人們歡快聊著彼此的近況,話著工作、天氣與日常,像是一場難得的同學會。至於無法前來的詩人,拜科技便利所賜,捎來一封封情感飽滿的聲音訊息。

日子一天天過去,資料匣裡排列著越來越多檔案,裡頭講述著和平(戰爭)、家園(異鄉)、神祇(人類)、祝福(哀悼)等。詩與世界的距離僅隔電腦的一只按鍵,點兩下,隨即展開。

我戴著耳機一首一首聆聽,感受著詩人們傳遞出的遼闊,學習著詩人們的謙卑與關懷,並敬虔地為這些詩句寫下簡短的字句,希望能做一個提著燈火的人,照亮前來此處的道路。然而也知自身有限,和浩瀚的文學世界相比,所點亮的不過是磨擦打火石所發出的一瞬火光。「此處有路,通往遠方」,僅僅能傳遞這樣微弱的信號。

只願更多的人因而能聚集於此,踩踏出更寬廣的路,聚集更豐沛的聲響,傳唱出共同的祈願。

作者介紹

夏夏

著有詩集《德布希小姐》、《小女兒》、《鬧彆扭》、《小孩遇見詩:有禮貌的鬼》,小說《末日前的啤酒》、《狗說》、《煮海》、《一千年動物園》。散文集《傍晚五點十五分》、《小物會》、《來日方糖》。編選《沉舟記──消逝的字典》、《一五一時》詩選集、《氣味詩》詩選集、《小孩遇見詩:想和你一起曬太陽》。

他們在高雄寫詩

把詩寫在海洋裡,把詩種在土地上(節錄)

凌性傑/撰文

長久以來,高雄詩人累積了豐沛的創作成果。創世紀詩社一九五四年成立於高雄左營軍區,隨後發行《創世紀》詩刊(後更名《創世紀詩雜誌》)。創辦者洛夫、瘂弦、張默三人號稱「創世紀鐵三角」,影響了臺灣現代詩創作的走向。余光中定居高雄之後,寫了許多歌詠高雄的詩,他說詩人生活在當地,就有責任用詩句來向山水環境致敬。

掌門詩社成立於一九七九年,創辦《掌門詩刊》,主要成員有鍾順文、古能豪等高雄詩人。鄭炯明為高雄在地的醫師詩人,他的詩關照現實與正義,具有穿透力。另一位醫師詩人曾貴海,作品同樣流露對土地社會的關懷。李敏勇、焦桐、雨弦、喜菡、汪啟疆諸位詩人的作品風格多樣,但都與高雄這片土地血脈相連。汪啟疆的作品裡有許多海洋元素,開創了臺灣海洋詩學的新體系。

李長青生於高雄,定居台中,詩集《陪你回高雄》回溯高雄的童年經驗,以純真之眼看待城市變遷。徐珮芬高雄出生,花蓮長大,《我只擔心雨會不會一直下到明天早上》等詩集呈現新世代的憂傷,備受讀者喜愛。

楊佳嫻巧妙鎔鑄古典與現代,詩、散文、評論皆所擅長。她的詩集《少女維特》、《金烏》呈現對至美的強烈傾慕,她說:「詩永遠維特,為了愛,永遠維持著一種感傷的堅硬。」騷夏的《瀕危動物》、《橘書》敢於直接表露身體與慾望。夏夏善於跨界,能寫詩也能把詩拿來玩耍,詩集《德布西小姐》裡有豐富的想像,證明她是一個能夠把意象變成音樂的詩人。

就我自己的觀察,高雄中學出身的作家群有一股強大的認同感與凝聚力。這所高中是詩與怪獸的產地─王聰威、凌性傑、吳奇叡、林達陽、陳雋弘、夏夏(雄中音樂班女生)、蕭詒徽、方子齊皆畢業於高雄中學。王聰威在詩集《微小記號》提到:「每一首詩,都是一個微小記號。多年之後仍能提醒我,哪裡有誰曾經被愛。」凌性傑《海誓》是寫給高雄的情詩集,也是愛與被愛的銘記。林達陽的詩中有虔敬的陽光、無比溫柔的海洋,《虛構的海》、《誤點的紙飛機》告訴讀者他全心珍惜的事物,以及不要輕易放棄的心念。陳雋弘的《此刻是多麼值得放棄》、《連陽光也無法偷聽》以最乾淨澄澈的構句方式傾訴心情,最好的詩裡往往有最日常的語言,平易之中顯現了不易與不俗。

詩的語言對孫梓評來說,可能是時光與機遇交織的魔術。他的《你不在那兒》《法蘭克學派》、《善遞饅頭》處處充滿靈光,善遞饅頭與sentimental諧音,意思是傷感。把感傷用得恰到好處,甚至用得有點甜美,這是孫梓評專有的魔法。任明信則是毫不猶疑地在感傷了,他甚至想過活到某種年紀「不是自殺就是出家」,幸好沒有。也幸好有《光天化日》、《你沒有更好的命運》這樣的詩集,讓我們看見留白的力量。從事聲音工作多年的郭霖,寫詩的狀態是:「從遠古的化石中重新找到自己的原點」,於是《隱生宙》成為一份最美的救贖。

作者介紹

凌性傑

高雄人。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系、中正大學中文所碩士班畢業,東華大學中文所博士班肄業。現任教於建國中學。曾獲台灣文學獎、林榮三文學獎、時報文學獎、中央日報文學獎、梁實秋文學獎、教育部文藝創作獎。著有《男孩路》、《島語》等。編著有《九歌一〇八年散文選》、《2018臺灣詩選》等。

台灣與世界經由詩歌連結在一起

李敏勇/撰文

高雄是台灣的海洋之都, 港口連接世界各個國家。高雄在島嶼南方,是陽光照耀的城市,不只蓬勃發展經貿的世界網絡,更展現各種國際化文化風景。

二○○五年三月,高雄曾經舉辦「高雄世界詩歌節」,來自世界許多國家的詩人,經由朗讀詩歌、分赴校園、參觀城市風景等活動,在許多埸域留下詩人的形影,以及詩的印記。

當時,陳其邁代理市長,「高雄世界詩歌節」在他的政治經歷留下特殊的一頁。經過十八年,陳其邁市長進入民選第二任期,展現與世界連結的「高雄世界詩歌節」在高雄舉行,台灣南方的海洋之都,又一次譜現詩的榮光。

詩連繫世界,與經貿往來的利益連帶不同,也與地緣政治關連的權力形態不同,是意義:善、美與真實交織的想像和經驗,在語言的纖維編織的形色。詩既是現實的深層凝視,人間悲歡的深刻體現,更是生的目的和希望的尋覓,意味的是願景的追尋。

在世界邁入二十一世紀二○年代,地緣政治再因俄羅斯侵烏戰爭,中國從走資化形成的強權姿態,對台灣形成威脅之際,在台灣南方的海洋之都,來自世界許多國家和台灣的詩人,以詩交會,共同吟詠和平、友愛的信息,特別具有意義。

二○○五年,高雄世界詩歌節閉幕時,國內外詩人曾共同簽署我發起的「以詩的玫瑰插在戰爭的槍口」宣言,宣示和平,友愛的心聲。昔日昔時,不同國度的詩人們回應不安的世界形勢,留下見證,已成為歷史註記。

二○二三年的此時此際,烏克蘭仍在俄羅斯侵略的戰火蹂躪中。烏克蘭詩人們在歷史與現實𥚃留下的心聲,從來遙遠的彼方傳𨘥到世界各地,台灣也能聽到那種聲音。詩人們關切烏克蘭護守自己國家的努力,關心烏克蘭詩人在行句流露似烏克蘭精神。

二十世紀,許多詩人因為政治迫害,流行亡到自由國度。二十一世紀,全球經貿往來更加熱絡,但國際間的地緣政治衝突反映了權力的風險與危害。詩人,在沒有權力的權力位置,在沒有利益的利益位置,透過詩的行句,在文化的無國界國度,信守善、美和真實,要不斷發出聲音。

台灣,是一個走過悲情歷史,走向自我建構的國度。台灣,不只經貿成果亮麗;台灣,民主化、自由化的追導也讓世界矚目。台灣的詩人們伸出友誼的手、熱情的心,歡迎來自國外的詩人們,在陽光普照的海洋之都:高雄,以詩相會。

作者介紹

李敏勇

台灣屏東人,一九四七年在高雄出生,成長於高屏。曾獲巫永福評論獎、吳濁流新詩獎、賴和文學獎、(美國)王康陸人權獎、台灣文學家牛津奬。為二○○七年(第十一屆)國家文藝獎得主、二○二二年第四十一屆行政院文化獎得主。著有散文、小說、文學批評和社會評論集等九十餘冊。

日本與台灣:詩人精神的交流

関根謙/撰文‧邱振瑞/翻譯

文藝雜誌《三田文學》創刊於一九一○年,總部設在慶應義塾大學,首任總編輯永井荷風。在亞洲不斷發生戰爭的時代裡,該雜誌作為傳播自由文學和藝術的論壇發揮了重要作用,它認為藝術的尊嚴是最為重要的。從那時起,《三田文學》向世界介紹了谷崎潤一郎、泉鏡花、久保田万太郎等傑出的文學家。到了二十世紀後半,西脇順三郎是席捲世界的超現實主義運動的先驅,從英國返回後,旋即被任命為慶應義塾大學英國文學系教授,不久後,擔任《三田文學》總編輯使其內容更為擴展。大約在這時候,誕生於台灣台南的現代主義詩人團體「風車詩社」核心成員林修二(永修),因憧憬西脇順三郎進入慶應成為他的學生,並留下許多優美的日文詩,這也是《三田文學》與台灣詩人交流的起點。

儘管風車詩社的成員後來被殺或離散,甚至他們活動的痕跡也在複雜的政治環境下逐漸消失,但他們生動的形象在二○一七年隨著黃亞歷導演的紀錄片《日曜日式散步者》重現。該片採用超現實主義手法,根據林修二的遺屬在艱難環境下保存的材料進行了重現,還煞費苦心地描繪了林修二和西脇(順三郎)相互交往的足跡。就在我擔任總編輯的那一年,我得知了這部紀錄片,強烈認為慶應大學應當協助它在日本放映,因此做了各種企劃。例如,大學校園內舉辦特別展覽,日本公共廣播公司NHK前來採訪並在全國播出,許多觀眾對殖民時期台日詩人間誠懇的交流真相表示驚訝。此外,在日本知名的法國文學家巖谷國士的協助下,二○一九年在台中的國立台灣美術館舉辦台灣超現實主義運動特展「共時的星叢——『風車詩社』與跨界域藝術世代」,並展出了慶應大學收藏的相關資料。《三田文學 》的詩人和研究人員也前來共襄盛舉。

另一方面,在詩人交流方面,同樣是在這部紀錄片放映之際,二○一九年台灣有影響力的诗人團體《笠詩刊》和《三田文學》進行了詩作交流活動,在《三田文學》方面,介紹了台灣詩人李魁賢、林豊明、利玉芳、謝碧修、李昌憲、蔡榮勇、林鷺、陳明克、陳秀珍、楊淇竹等人,在《笠詩刊》方面,分期陸續介紹了三田文學會理事長詩人吉増剛造,以及岡田隆彦、朝吹亮二、川村均、添田馨、杉本徹、若松英輔、山﨑修平、永方佑樹和《三田文學》副總編輯岡英里奈的詩作。在《三田文學》之外,國書刊行會在二○○二至二○○四年出版了三卷本的《台湾現代詩系列》,其中翻譯了李魁賢、焦桐、楊牧等十位詩人的作品。近年來,二○一九年思潮社的《現代詩手帖》推出「台湾、現在進行形」的專題,介紹了鲸向海、楊佳嫻、騷夏等台灣詩人的作品。

在全球政治緊張局勢不斷加劇的情况下,台灣隔著海峡面對中國大陸的艱難處境,在很多方面都變得越來越重要。然而,無論政治環境如何改變,《三田文學》都希望與台灣人民一起走下去,成為共同承擔亞洲命運的朋友。我們將繼續努力成為一個維護人類尊嚴切實傳達詩人聲音的媒介,並誠摯地希望大家對《三田文學》給予支持和鞭策。

作者介紹

関根謙

季刊文芸誌《三田文學》編集長

圖文提供|高雄世界詩歌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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