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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田園騎往港邊的自行車》的故事舞台橫跨了東京、京都、北陸富山三地。
一個是窒悶的名利權勢競逐之窟,在優勝劣敗的篩網上蹦跳卻跌落後,人是否只能是浮世渣滓?一個是人情義理、傳統秩序受到遵從守護的理想花園,然而風雨飄搖中,如何持續昂然挺立?一個是偏處的悲劇發生之地,可那裡的群山大海田園時時召喚旅人返航,是受苦的人重生的歸向?
本書於二○一五年寫就,這一年宮本輝六十八歲,創作生涯已四十七年。小說中,寄託對「生命該是何種面貌」於三座城市之中的核心──富山,在數個人物命運交錯的描繪中,漸漸撥開一樁意外猝死事件的謎霧,而所有相關的角色,尤其是兩位重要的女主人公賀川夏帆、脇田千春,都找到了前行的方向,也能抓穩人生之船的舵槳,而一切都始於跨上一輛從田園騎往港邊的自行車。
這與宮本輝早期的作品,呈現極大不同的風格、色調及體悟。這一點,也顯示在其他以富山為舞台的作品對照中。富山,那裡有著什麼、對宮本輝,又意味著什麼?一九五六年,宮本輝九歲時,因父親工作之故,舉家搬遷至日本海沿岸的富山市,他也跟著轉學進了當地的小學,然而僅只一年的時間,隔年便由於父親經商失敗,再度搬回原來居住地大阪西北的兵庫縣尼崎。
後來,宮本輝在大學畢業後雖然順利考進廣告公司任職,卻在二十歲後半的幾年間,罹患不時發作的恐慌症,某個雨天因緣際會興起寫作的念頭,三十歲以《泥河》獲得太宰治獎,登上文壇。
第二年,他又以〈螢川〉獲得芥川賞,受到全國性的矚目,確立了作家地位。寫父親、友人之死,及十四歲少年淡淡情愫,散發濃厚哀愁詩情的〈螢川〉,正是以富山市為背景的短篇小說,之後曾改編為電影,受到很高的評價。
從一九九〇年代宮本輝的作品大量引進台灣,除了上述二作,其他如《流轉的海》、《錦繡》、《月光之東》,以及二〇一〇年起的《幻之光》、《優駿》等,可以清楚看出,貫穿宮本輝文學世界的主軸,始終圍繞在幾個主題:生、死、宿命、業、緣,而綣繞在其間的人,依憑什麼擺脫難解的命運糾葛,在即使渾然不覺,死亡的陰影甚或猝不及防伸出魔掌造成巨大傷害,那些被留下來的人,該如何活下去?
異於既往書寫顛簸人生道路上的灰色調風景,《從田園騎往港邊的自行車》在角色雜沓層疊的腳步中,廻盪著沉穩節制的心靈溫柔的話語,故鄉、遠方開闊無際的大山大海日陽星空、文學閱讀、藝術創作中獲致的智慧靈魂滋養,使得在面對各種遲疑、迷惘時,也能以溫暖的胸懷擁抱他人、擁抱自己!
如此,宮本輝的生命和作品保留了詩意,臻至一個更通透、圓融的境界,對生、死、宿命、業、緣有了更深切的體悟,他鼓舞人們,把生命活得詩意,而那需要文學、藝術相伴,一再咀嚼、沉浸、思考,返歸質樸、清澄之心,來回應這個喧囂混濁紛亂以致忙與盲的世界。
這是宮本輝獻給讀者的追求和祝禱。
文|陳蕙慧
資深出版人、文學活動策展人、閱讀推廣者。木馬文化社長,遠足文化、奇光出版、衛城、廣場、開朗、新樂園等執行長,並任竹科IC之音「經典也青春」節目主持人。創立台灣第一個日本推理文學出版社「獨步文化」。曾任麥田出版、獨步文化、天津青馬文化總經理兼總編輯,時報出版總編輯,群星文化、青空文化出版顧問。
攝影|安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