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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福學】重回幸福青春歲月/30世代:LAST DANCE

by 山女孩Kit

30 世代|山女孩Kit|跳舞機

當三年三班那台跳舞機從體育館側門搬進來的時候,整個學校都沸騰了。

大家去三班看完那台被黑布蓋起來的跳舞機,回來繼續灌氣球的時候,興奮得好像那是一台時光機一樣。

那年的校慶園遊會,我們班的攤位叫神射手,但其實就是夜市裡常見的用生鏽的飛鏢射氣球,和跳舞機比起來,簡直是小孩子玩的遊戲。但說實在的,那時候的我對這些毫無感覺,飛鏢也好,鬼屋也好,丟水球也好,我只擔心指考的成績。但康樂股長小郁就不一樣了,那簡直像是賭上性命與自尊似的,他甚至提議在飛鏢的後面加上華麗的流蘇。

 

「ㄟ班長,妳覺得這樣有沒有比較帥?」他射出一枚拖著長長金蔥緞帶的飛鏢,得意地回頭問我。

「怎麼樣?有沒有覺得像流星?」

「我覺得很無聊。」

「妳什麼都覺得很無聊。」小郁說。

 

我覺得很不耐煩,都快十點了,這星期翹掉數學補習,翹掉英文家教,翹掉鋼琴課,每個晚上都蹲在掃具櫃前面漆木條、畫海報,然後他總是這樣嬉皮笑臉的拖爆我時間。

我突然站起來,灑落一地原本在百褶裙上的麥克筆,小郁被我嚇了一跳。我要回家了,我高聲地宣布。現在應該是補習班下課時間了,我如果太晚回去我媽會打去補習班問。

「對吼,走走走,我載妳回家!」小郁看了一下他的 G-Shock,從空扁的書包裡掏出摩托車鑰匙。

從教室離開,拿著手電筒巡邏的警衛剛好經過,正準備要對小郁破口大罵時,從小郁身後冒出我一顆頭:「晚安,這麼晚真是辛苦您了。」警衛一看是我便和顏悅色地說:「唉唷,連模範生都為校慶留到這麼晚啊~」警衛笑咪咪的點點頭,轉身之後,小郁翻了一個超白的白眼。

走到三班走廊,從窗戶就看到跳舞機了。被黑色布蓋住的跳舞機,白天只是一架廉價塑膠的電動機台,但在黑夜,它閃爍的螢幕與跳動的紅光,顯得如此媚惑而充滿引誘,是一座我未曾上岸的島嶼。我站在走廊墊著腳尖看了一下,毫不猶豫地打開門走進去。

「ㄟ班長⋯⋯,」小郁拉著我的書包用氣音急急地說。「妳搞屁喔,趕快走啦!」

「嘩——」的一聲我扯下黑布,站在跳舞機前面,眼前盡是光彩炫目的華麗動畫。我轉頭問小郁怎麼沒有聲音?他說:「啊不就是陳智凱把他爸店裡喇叭壞掉的機台拿來學校嗎,還想說校慶能賺一手咧!白痴。」他熟練的操控日文選單,挑了一首舞曲 Butterfly,說無敵簡單的,沒玩過跳舞機的就從這種白痴都會的曲子開始。

我低著頭跟著無聲的發光箭頭昏頭轉向,總是沒有踩在點上,雙腳幾乎都要打結了。小郁說:「ㄟ班長,妳不要看腳下啦,眼前的箭頭才是重要的!」

「我的名字不是ㄟ班長!」我邊跳邊喘邊說。

「哎唷,我教妳怎麼跳啦。」

他站在我身後,比我整整高出一個頭,微微彎下腰,伸出手臂指向螢幕時,胸膛輕輕貼著我的背。他小聲地用氣音說,眼睛永遠要盯著還沒有發生的那個箭頭,因為正在發生時,一切的移動都來不及了。

「看到沒有,妳要踩還沒有發生的這拍,心裏準備的永遠要比正在發生快,這樣才能贏。」他用手指敲敲螢幕,手臂觸碰著我的耳朵與臉頰。

我臉頰發燙,故作鎮定地強辯:「也許我速度超快,眼睛看到時腳也踩到了。」

「也許妳在學校做什麼都能第一名,」小郁說:「但看準時機這種事,我從沒讓誰贏過我。」

我的眼睛緊跟著無聲跳動的閃亮節拍,他的眼睛則緊跟著我。一首心跳加速的舞曲好不容易結束,我佯裝沒事轉頭問小郁:「你覺得我跳得怎麼樣?」

他傾身吻了我。

 

那年校慶到底有沒有打敗三班,我沒有印象。我也不記得,到畢業前小郁有沒有叫過我的名字。但我每一次想起,他似笑非笑的青春臉龐時,總是會響起那聲拖長音的:「ㄟ班長——」,還有這次無聲的 Last Dance。

青春就是這樣,不停豪擲不停浪費,快速前進沒有暫停。長大後的我,還是學不會,眼睛要緊盯著還沒有發生的那一拍,因為美好正在發生時,一切都來不及了。

幸好在青春的開始,有一支無聲而閃亮的舞,我沒有錯過。

文|山女孩Kit
上班族、登山者、寫字的人。成為上班族時喜歡上跑步,跟著村上春樹跑去夏威夷完成了初馬。開始爬山以後,將山告訴她的事寫在每日清晨七點的日常,寫著寫著,走著走著,就有人跟著她一起往山去了。出版散文《山之間》、《沒有名字的那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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